那一缕游丝断了。魔火已将他的神魂燃尽、清明神智全失,只余一个焦黑的魂印。这魂印由暴戾阴郁填充,凭兽性本能驱使,以数百年间所学所知的一切引导,伪装成另一个殷无念。
混元魔体突破境界之时,需毁弃原本肉身、制住神念心魔,再由一丝清明神志融于心魔之内,将魔力为己身所用。而今殷无念已在另一种意义上渡了一个晋境之劫,只是原本肉身已毁,心魔于神魂之内成形,可他没能制住它,反倒失去最后一点清明,已成在世之魔了。
他身上魔气尽敛,唯余一对红眼在黑暗的洞窟中灼灼放光。金吒瞧见他这模样一句话都说不出,慢慢向后挪了挪。
李少微也发现事情有点不对劲,一个警兆忽从心中生起。他慢慢站起身,低声说:“师叔祖,你有什么法子?”
“啊……法子。”殷无念盘坐,但慢慢将头转来转去,一双耳朵如兽耳一般耸动,似乎在听周围每一丝声音、看每一束光,“这种好法子可不能轻易说出来……师侄孙,铁扇和白骨夫人呢?她们两个哪儿去了?嗯?”
李少微觉得有一根尖刺从他心口扎进去、狠狠搅了一下。眼前的这个人,显然已不是师叔祖,而只是一个披着他的皮的、真正的魔了。
他心中生出一种巨大的不真实感,极想叫自己相信这仍是殷无念的手段之一,无论为了什么。寂幽海、圣灵山、无想天,那样多的重重险阻他全轻易渡过,却会在今天……坏在魔劫上么?
可他想起来殷无念之前说的那句话——“神荼在洞府里留下禁制,该是去玉虚城了。我想着你们多被困在这一会儿城里就危险一分,所以就把这鹤身给收了。可能有点儿麻烦,但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那时候觉得是“有点儿麻烦”,并未放在心上,可谁能料到说了那话之后他身上立即魔气汹汹,便要走火入魔了?这三天的功夫李少微目睹殷无念的情状,愈瞧愈觉心惊,知道换做此界任何一个人,都绝无可能生还。但他是师叔祖,是殷无念,修的是混元魔体,也许,还有个万一呢!?
如今这“万一”也没了。
他在黑暗中静立片刻,转脸看了看自狭小洞口中透出来的昏暗光线,已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师叔祖叛出鬼族,无非是想要个自由身。他牵挂清虚观、牵挂自己,心中的正道从未磨灭,只是曾经蒙尘。现在,他不能叫这个披着他肉身、顶着他名号的魔存于世间。
但自己与金吒在这三天三夜间元气大损,全是强弩之末。而这魔得了师叔祖的心神、记忆、乃至如今已不知到何了种境界的修为,并非他们两个立即就能对付得了的。
他得拖上一拖……这魔该不想叫别人知道今日事,或许要生出除去自己与金吒的心思。可为什么问铁扇和白骨?
他便低声道:“师叔祖你忘了么,你收了鹤身之后咱们就失散了。当时洞府中还有千余鬼族兵将,我猜她们两个是叫那些鬼兵给缠住了。但既然魑魅不在,她们应付那些家伙或许有点儿吃力,却还不至于出什么大事……你……现在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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