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梦麟说得言真意切,车任重也因此注意到了这道伤口。闻言,刘一舟下意识的伸手要摸,但却立刻就放了下来,随即拱手向黄梦麟谢道:“多谢黄府尊,这道口子乃是来之前让人刮发桩子留下的,下人不会做事,已经打发了。不过学生想来,朝廷有令,剃发易服,学生为剃发而留下伤疤,不光不会有损风采,更当是遵从皇命的见证!”
刘一舟说得义正言辞,黄梦麟也是连忙做出了赞许的回应。留头不留发,留发不留头,这是满清厉行的苛政,但是如他们这样已经降了鞑子的,却也并不太在意什么衣冠文明,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的传统。只是如刘一舟这般的恬不知耻,却也是让车任重看上去一些不以为意。
“车总镇,须知道,这金钱鼠尾乃新朝之雅正,峨冠博带实亡国之陋习。剃发是朝廷赐予士绅百姓们的恩典,莫要轻忽了!”
车任重的微表情,显然已是被刘一舟看在眼中,这句当头棒喝一出,车任重的眉头一皱,便要发作出来。可也就在这时,黄梦麟却率先接过了话茬,一边附和刘一舟的真知灼见,一边好言好语的给车任重个台阶下,总算是没有闹出什么不愉快出来。
详谈良久,既然接了公文,车任重和黄梦麟也给刘一舟等人安排在了驿馆,那百来个福建水兵半数继续留守船上,半数则跟着住进了驿馆,总算是把差事先办了下来。剩下的,无非是等待广东巡抚衙门的后命,以及在此之前把这些人安置好了,结下个善缘,大抵也就这样了。
刘一舟告辞而去,看着这能说会道的福建巡抚衙门幕僚以及那两个一言不发的水师千总的背影,黄梦麟的心思早已飞回了公务上面。
“不用试了,此人能说出这番话来,绝对不会有假的。”
是啊,能把这种寡廉鲜耻的话都说得那么理直气壮,不是个狗奴才,那才叫新鲜事呢。
确定了此事,车任重便匆匆离去,对此黄梦麟自也不留。这潮州城中,他们二人已是级别最高的文武大员,不过平日里却是面和心不和,若非事关公务,平日里的来往也是极少的。
黄梦麟自是在府衙里继续处置公务,清廷的财政始终是非常的紧张,征缴税赋是地方官的第一要务,潮州是个产粮的府,任务不轻,再兼地方上的割据局面已成,每到夏秋两税的征缴期限,他就挠头不已。相较之下,什么潮州镇兵扰民的公案,则已经见怪不怪了,反倒是哪天若是车任重手下的那些贼匪们不扰民了,他才会觉得新鲜。
知府老爷这般,潮州镇总兵官却也并不轻松。去年九月下旬,他以着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平定了揭阳益王起兵,三天而已,便是佟总督和李提督对他都是颇有赞誉之词。可是没过多长时间,他满怀信心的打算趁着大胜的势头,一口气拿下潮州本地势力比较雄厚的割据势力,那个大浦三河坝的吴六奇,为一统潮州府打下基础的时候,却遭逢了一场惨败,至今都没有缓过劲儿来。
吴六奇如此能战,确实出乎了他的预料,但他麾下的那些熊兵也确实是把他的脸面都丢光了。为此,他也极其难得的开始了操练士卒,就连寻花问柳的功夫都少了不少。只是要想将那强征来的近千新兵与他剩下的千余老卒融合在一起,莫说是练就强兵,只说是恢复原本的战斗力,只怕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
入夜之后,黄梦麟抱着一肚子对今天发生的一桩镇兵骚扰本城士绅的案子的怒气回到了衙门的后宅,气得连饭都吃不下。而操练了一下午士卒的车任重亦是回到了府中,在平日里最得宠的小妾的身上继续操练“兵马”。与此同时,城内的驿站之中,也同样没有什么异样的动静,一切都显得是那么的平常,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不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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