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洛阳走进百丈之内,目光落在高廉身上。
高廉心头立刻警钟长鸣,不假思索,先捏碎了自己腰间的葫芦。
之前混海天罗烟被那小庙山神的神光震慑,当即倒流而回,一来,是因为山神香火对此类邪术天生有克制效果,二来是因为高廉、高封都怜惜自己的法宝,不愿意损耗太多。
其实,高封的混海天罗烟,假如不计损耗的释放出来,可以弥漫方圆五里之地,高廉的混海天罗烟,更能覆盖七里。
此刻他捏碎了葫芦,原地犹如爆开了一团墨汁,其黑无比,呼啸着膨胀旋转,顷刻之间,直径就已经有三十丈大小。
关洛阳虽然离的还远,但已经嗅到了一丝气味,像是煤炭的味道里面混着浓浓的铁锈味,说不出的古怪,即刻将手里捏的那株青草投射出去,随后运起十成功力,左手一挥。
青草先没入黑烟之中,草叶的尾端隐约摆了摆,停顿在某个位置。
周围的风向,则在弹指之间发生剧烈的变化,四面八方的气流似乎都朝着那团黑烟猛烈的冲击、合拢过去,把大片的烟雾挤压着,笔直吹向天空。
宛如一道黑色的小瀑布冲天而去,几个呼吸的时间里,原地那团黑烟,就已经稀薄得可以看清高廉的身影。
他横剑而立,看不出本来是要向前出击还是后撤逃走,只因为左肩之下三寸的地方,刺入了一根青绿的草叶,人就僵硬在了那里,浑身气血不畅,手脚麻痹。
平日里酷烈万分,足可以焚砖生烟的魔道法力,被高廉几次提聚起来,想要冲击那根青草,都后继乏力,草叶依旧青嫩,不曾有半点损伤。
等到混海天罗烟被全部吹到天上散去,关洛阳手掌向前压了压,吹得高廉衣袍乱摆的狂风就渐渐平息下来。
戴宗刚从地上爬起来,只见关洛阳轻描淡写的制住了高廉,当下又惊又喜,满心满眼都是赞叹:“这位道长好神通啊!”
公孙胜也万万料不到,这穷乡僻壤的,周围也不是什么名山,居然刚好碰到这么一位高人,连忙说道:“多谢道兄相助,救命之恩,公孙胜铭感五内!”
虽说对方看起来比他年轻不少,但既然有这份本领,说不准就是个青春常驻的老前辈,叫一声道兄,都算托大了。
关洛阳摇摇头,身影消失不见,很快,他又回到村口,随手一抛,神情萎靡的高封就被丢在地上,瘫软着不能动弹。
“这两個家伙随随便便就对一个村子放毒烟,本来死不足惜,不过我还是要先问清楚,他们为什么要来追杀你们?”
关洛阳看向公孙胜。
公孙胜已经捡回了自己古剑、拂尘,闻言不敢怠慢,道:“道兄容禀。此二人名唤高廉、高封,都自小习练邪术,又是朝中一个臭名昭著的奸贼高俅的堂兄弟,因此也谋了官位。”
“当今天子搜罗仙道秘法,到处招揽一些有道行的人去汴梁供他差遣,已经到了不择手段的程度,上行下效,这两个人为了逢迎拍马,居然打听到了元妙先生的墓穴所在,破墓开棺,想要搜罗随身下葬的宝物。”
“想不到元妙先生自困其中,本来是为了修炼成尸解仙,虽然大功未成,神智犹在,就被他们两个设法锁了,准备运到汴梁去。贫道听说了这件事,打听了几日,就趁他们不备,劫走了元妙先生。”
关洛阳略微点头,看向高廉:“就是这么回事?”
高廉只觉得刺在穴位中的青草松动了一分,有了说话的余地,连忙说道:“这位道长,官家对奇人异士一向青眼有加,都许下高官厚禄,昔年王老志、刘混康之流,后来的天师门人陈道子,如今都在汴梁享福,就连我们兄弟也弄到知府、太守来当当。”
“道长你的本领如此高明,隐没在山野民间,岂不是暴殄天物,不如随我们同去觐见天子,以后醇酒美人,荣华富贵,青史留名,都享受不尽了。”
关洛阳问道:“现在这个皇帝是叫赵佶吗?”
公孙胜说道:“道君皇帝十年前就已经退位,后来没多久就病死了,如今的天命皇帝,是当年道君皇帝的长子。”
“赵佶的儿子。”关洛阳脸色有点微妙,“几年前我就好像听说有异族崛起,对大宋虎视眈眈,这位皇帝却还能待在汴梁,似乎是,嗯,没吃大亏?”
公孙胜叹了口气:“当今天子少年继位,当初也曾经选贤任能,整顿大宋兵马,一扫太宗皇帝以来积弱之风,派兵攻破西夏,任用大将屡抗辽国,战功赫赫。假如不是灭夏之后一时疲弊,或许已经有望收复燕云。异族这件事上,他倒真是无愧天子之名。”
关洛阳好奇道:“就只有辽和西夏,女真呢?”
公孙胜一脸茫然:“女真,那不是辽国臣属吗?”
高廉脸色有异,关洛阳立刻察觉,偏头看去:“你好像知道什么?”
高廉呵呵笑道:“道长,汴梁城里多的是些谈天说地,纵观诸国大局的人物,道长假如对这些东西有兴趣……”
“别废话!”关洛阳手指向前一点。
高廉如遭雷殛,浑身电光闪烁,痛苦不堪,他也真是个没骨气的,连声讨饶:“七八年前,官家曾经派了一队人,特地穿过辽国,刺杀了当时女真各部的都部长完颜阿骨打一家,我也是其中之一。”
关洛阳眼神一闪,说道:“伱们成功了?”
“自然。”高廉说道,“当时领头的是曾任国师的刘混康,同行的人个个都有法术傍身,谅那女真不过小部,要杀他们都部长满门,又有何难?”
关洛阳若有所思,继续追问:“你知道皇帝为什么要派你们去做这件事吗?”
高廉道:“我隐约听刘混康提起,当年官家还是太子时候,曾经到长白山天池游玩,好像那时跟完颜家的人有过冲突。”
公孙胜大吃一惊,难以置信的问道:“要去长白山,要穿过辽国,途中不知道有多少凶险,当时他是太子,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道君皇帝又岂会允准?!”
他停顿了一下,脸色更加恍惚,“且慢,道君皇帝退位前那一年半载,赵桓肯定是留在汴梁的,那他是什么时候去的长白山,那时候他岂不是才十三四岁?”
高廉愣了一会儿,脸上也浮现出震惊之色。他当初被召集过去,接了灭完颜家满门的密旨,回来之后颇得了一些好处,这才能打下魔道法门的根基,后来也只把这当做皇帝小肚鸡肠、睚眦必报,反正是自己的机遇,倒是没有细想过,这背后隐藏的事迹竟如此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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