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有时候站在事情的边缘,不容易被特别针对,也更方便看清局势,可是,这跟关洛阳自己的脾气习惯不相符。
刚交的朋友死了,事情都已经摆到眼前来了,要是不能一脚踩进中心去,那我来这一趟,还有什么意思?
况且,他还背着那些任务在身上,只有掌握更多的主动,才更有利于他去完成任务。
秋石沉默了一会儿,抬起手里的石条。
石条末端粘着的并非乌黑的墨汁,而是上品朱砂墨,砚台里稠红如血。
“好,关兄有这个意愿,那我们就试一试。”
………………
高台下,秋石取来了真武祠历代弟子名录,翻开到秋字辈,指给各位前辈观阅。
俗家姓名,关洛阳,道号,秋鸿。
对于名门正派来说,外人带艺投师,找个已经身亡的门中长辈做他名义上的师父,彼此借势,这也是有旧例可循的。
当年大明将领俞大猷,听说有僧人参军抗倭,战绩斐然,一时兴起,特地到南少林领略三十六房的武学精髓,结果一根长棍打进去,群僧束手,竟无一人能敌他沙场上的棍法。
后来南少林方丈禅师就出面与他参禅论道,八百武僧带头,选拔南少林周边三千武勇之士,随俞大猷到沿海抗倭。
俞大猷在名义上,就成了那位禅师的师弟,挂名在南少林。
有前贤为鉴,这种事情,秋石做起来一片坦然。
其他人也没办法再说什么。
三清铃摇响,预示着台上战斗开始。
铃声一落,整个木台表面震动了一下,关洛阳身子忽然到了续罗和尚面前,一掌劈落。
这一掌,拍散了和尚半边身子。
这微胖短须的和尚,半张脸上还有笑容,随即,整个身子都散作飞虫。
交趾丛林深处,虫子比猛兽还要可怕,某些节气的时候,蚊虫甚至足以吃人,那些城镇之中,家家户户都要熏药草,驱散这些毒虫。
而演州府续罗大师的鼎鼎大名,正是因为他驱虫手段了得。
役虫之术和佛门幻术的结合,就算是放在当年围剿水盗的战场上,续罗和尚也能以一挡百,唤起那些亡命匪徒最深沉的惧意。
飞虫如云,又像一团黑色棉花,把关洛阳整个人都裹了进去,这些虫子虽然是不会致命的那种,但一口咬下去也能立刻冒起一个红点,几十只一起咬中,当场就能麻痹四肢,痛痒万分。
虫鸣大作!
紧跟着一声炸响,压过了所有虫子的声音。
台上木板碎裂,一道身影闭毛孔,抖脊背,浑身裹劲,往外一撞,挥手的动作像是拔出一柄大刀,手如龙爪蟒蛇飞舞,抽中了空无一人的地方。
空气里一声闷哼,续罗大师的身影被打出来,浑身僧袍鼓胀,一滑十步,直接退到了整个擂台对角最远的地方。
万千虫子飞起的力量,托着他的衣袍和身躯,能让他的跳跃移动速度远超常人。
但他刚移到擂台一角,眼睛里就看见一只手掌,以更快的速度按在了他胸膛上。
嗒!
续罗大师从三尺台上跌落下去,踉跄了两步站稳,抬头一看,那个年轻人的影子,正好罩在这里。
“好快的身法!”
续罗大师愣了片刻,才叹道,“是贫僧败了。”
他双手袖口张开,收了台上的飞虫,浑身鼓胀的衣袍瘪了下去,也不知道那些虫子到底都藏在哪里。
但若细看的话,台上其实散落了不少飞虫的尸体。
飞在半空,虚不着力的小虫子,挥刀都不一定能砍死,居然被关洛阳刚才那一撞一抽,弄死了一大片。
“哈哈哈哈,好一个水火仙衣。这位秋鸿道士,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岁出头,居然已经练就了武学中四大成就之一,当真年少有为,天纵之才。”
出乎意料,第一个笑着鼓掌的竟是韦顶公。
旁边那些人也正要开口称赞时,韦顶公话锋突然一转。
“但是,我们斗法是要选出中元节法会的主持者,拳师的功夫再高,好像也不能算到我们争夺符令的行列之中吧?”
多达第一个赞同:“不错,拳脚功夫练得再好,感受不到法力仪轨,到时候又怎么承担主持者的位置?”
又有人在人群中说道:“我们素知武当是法武兼修,但这种事情上你们居然也让武夫来糊弄,未免有些坏了规矩吧?”
“我看这一场不能算,续罗法师也未必就败了?”
人群间的声音此起彼伏。
韦顶公微微一笑,回头去看秋石。
“谁跟你们说我没有法力?”
清淡的声音压过所有嘈杂。
关洛阳弯腰扳下一块木板,把右手衣袖捋到手肘的位置,道,“如果没有法力,这是什么?”
在众目睽睽之下,青铜的光辉于肌肤之上凝练出来,繁复的花纹从手肘的部位,蔓延汇聚到指尖。
澎湃的热流向关洛阳指尖聚拢,几缕青烟升起。
噗!!!!
烈火包裹着木块,在关洛阳五指之间燃烧起来。
“我过往不曾在法师之间扬名,仓促参与斗法,诸位同道只怕嘴上不说,心里也多少有些微词,就如这位韦顶公法师。”
关洛阳抓着这团火焰扫视四周,盯住了韦顶公,忽然一笑。
“那就这样吧,我退一步,变个规矩。”
“从现在开始,我坐擂台,要争玉箓大法师符令的,前面有五个胜者,后面有四个没上台的,都可以上来。”
“真武祠这边就我一个,从第一个斗到最后一个,如何?”
烈日当空。
关洛阳松手,焰光坠地,火星四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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