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的焦灼中,拉和小蛇不知不觉间越来越深入地底,一直穿过“黑暗”库克和卡乌凯特、“虚无”尼阿乌和尼阿乌特,来到了世界边缘。
然后,这条小蛇“接触”到了虚空。
说“接触”虚空,只是一种形象的描述。
实际上,虚空就是“无”,甚至“无所谓无”。没有任何存在能够真正“接触”虚空,只有创世神力能够在虚空中开辟出一片暂时稳定存在的时空,但这开辟之后的虚空也就不再是真正的虚空了。
真正的虚空,就是“无”。如果某个存在接触到了真正的虚空,那只意味着一件事——
它已经归于“无”。
也就是说,它已经不复存在。
它已经死了。
小蛇被拉一路轰击,穿过黑暗穿过虚无,终于“接触”到了虚空。
“接触”到虚空的这一刻,可以认为,小蛇被杀死了。
但被杀死的小蛇,却没有彻底归于虚空,没有消失在埃及世界之外。
“接触”到虚空的瞬间,小蛇突然狂暴,无穷的能量不知从何处来,直接灌入它体内,它眨眼间就长到大树般粗长,然后是山梁般粗长,直至奔腾的河流一般,绵延的群山一般……
几乎是瞬间,它就长成了现在这样巨大。
它变成了阿波普。
拉确实杀死了死亡权柄,但这并没有阻止死亡。
小蛇“接触”到虚空的那一刻,死亡权柄死了,毁灭的权柄诞生了!
死神的死亡权柄,代表的是平静的死亡,是整个世界走到终点的那种自然而然的消亡。
杀死死亡权柄,只能杀死“平静”,无法阻止消亡,反而会加速消亡!
死亡不可剥离。死亡就是生命的一部分。强行剥离死亡,只会破坏生命本身!
生命,包括整个世界,之所以能够存在,本就是一种极端微妙的平衡状态。所有的因素差一点都不行,偏离一点都不行,都会导致生命、世界,所有的存在者,无法存在。
而这种微妙的平衡状态,已经包含了死亡。
生命、世界,所有的存在者,就像一截线段,像是系在两枚钉子间的一段绳索。其中一枚钉子是生,另一枚钉子就是死。这两枚钉子缺了哪一枚,绳索都会跌落。
所有的存在者,都是从生的一端,走向死的一端。中间的过程,就是内容,就是价值,就是生命的精彩,就是世界的缤纷。
就是“活着”本身。
不去关注“活着”本身,而是想尽办法,费尽力气,将死亡这枚钉子砸碎,那么整条绳索也就跌落,“活着”本身,就遭到了破坏。
“活着”本身遭到破坏,又怎么能“不死”?
非但无法“不死”,反而会“速死”!
平静的死亡被毁灭,取而代之的不是永生,而是暴虐的死亡,痛苦的死亡,残酷的死亡!
有生者必有死,存在者必消亡。这是铁律。
而这一铁律并非外在的限制,却是内禀的属性!
生死一体,不可剥离!
亲眼“看”到阿波普诞生的过程,塔纳托斯明悟了这一点,他对死亡的理解更深一分。
因为生死一体,所以强行剥离了“死”的埃及世界,已经破坏了“生”之平衡。
阿波普就是这种失衡的具象。
它是混沌巨蛇,是灭世魔神。但它的本质,其实是埃及世界整体失衡的一种病,是内部所生的一块肿瘤。
它就是如今这个已经失衡的埃及世界的一部分!
如同人体的肿瘤一样,它的营养之源,就是埃及世界本身。就是创造了埃及世界,维持着埃及世界的八元神!
确切地说,阿波普的力量之源,是八元神中的“黑暗”库克和卡乌凯特、“虚无”尼阿乌和尼阿乌特!
它扎根于黑暗和虚无。核心连通虚空,形成死去的洪流。这洪流与虚空有所不同,就是因为其中糅合着黑暗和虚无的力量。
或者说,它经过了黑暗和虚无的改造。
黑暗和虚无用它们的创世神力,暂时将这种失衡压制,延长了死去的过程,禁锢为死去的洪流,诞生了阿波普这条混沌巨蛇,才没有让埃及世界直接被虚空吞噬,彻底灭亡。
已经在死了,只是延长了死去的过程。
从这个角度看,阿波普这个灭世魔神,就是八元神中“黑暗”和“虚无”的孩子。这个灭世魔神虽然注定将毁灭埃及世界,却也将这种毁灭具象化,使其可以被对抗,可以被压制。可以让神王和众神有一个机会,将埃及世界死去的过程延长一天,再延长一天……
名副其实的苟延残喘。从神王,到众神,再到创世的八元神,乃至上下埃及万千生灵,整个埃及世界本身,都为此付出了巨大代价!
而且,不可能延长很久。
作为“黑暗”和“虚无”之子,每当阿波普被拉打到受伤虚弱,就会从“黑暗”和“虚无”中源源不断地汲取力量。所以只需要一个白天,不论伤得有多重,阿波普都能恢复。
而这种恢复,消耗的是“黑暗”和“虚无”的力量,是埃及世界最原初的生命力。
就像放疗化疗,能遏制肿瘤扩散,却也消耗着人体本身健康的生命力。
阿波普是埃及世界整体失衡的一种病,是内部所生的一块肿瘤。
恶性肿瘤,不治之症!
不论拉想什么办法,不论众神再怎么尝试,都不可能治愈!
想要治愈,只有一条路:
为埃及重塑死亡,找回平衡!
而塔纳托斯,在解析了洪流中裹挟的信息碎片,体悟到这一切之后,隐约看到了这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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