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袍老人眉宇微凝,过了许久,舒展开来,说道:“一个能让落越郡的父母官亲近的少年,一个能被这方庆大人看得比我孙家还重的少年,说他有些不凡之处,倒也可以理解。若是他没有半点出奇,反倒教老夫奇怪了……”
说着,紫袍老人又道:“这少年人,着实不能当作一般的少年看待,今后你对他的事情,要多加慎重。”
管事心中一凛,道:“小人明白。”
放在以往,无论是谁,对于这个苏庭,都不甚在意,毕竟苏庭年岁尚小,加上卧病在床,见识不多,又是只局限在落越郡这一亩三分地,区区一只井底之蛙,着实不足挂齿。
但经历这次之后,不谈其他,单是这少年展现出来的气度,那临危不乱,那镇定自若,那轻松写意,就不像是一个寻常少年所该有的。
“既有几分出众之处,姑且便高看他一眼。”
紫袍老人说道:“方庆若是当真看重他,那么这白纸黑字,这不可更改的契约,究竟多么重要,也必然会告诉这苏庭。可苏庭知晓了契约不能改,还能如此轻松,想必是心有底气……老夫要知道,他凭什么有此底气?”
管事闻言,顿时有些不解。
紫袍老人摆手说道:“关于这事,我另外让人去查,你无须理会。但这契约,你要好生保存,等侯梁兄前来,千万不能有失,避免他是想要在这契约上作什么文章。”
管事沉重点头,面色肃然。
他也在怀疑,苏庭的“阴谋”,大约在契约上。
但莫说是他,就算是他眼前的孙家掌权人,也没能想到,问题虽是在契约上,但却是早已种下的。
“另外……”
紫袍老人说道:“凡事留个心眼,不能大意。既然这个苏庭如此自信,那么我们便要有些准备,姑且就当他这次官司,能够得胜……那么,你是觉得,苏庭要真是必胜无疑,我们又该要如何?”
孙家管事眉宇皱起,道:“杀人灭口?”
紫袍老人摇头说道:“你跟随我这些年,许多事情还是想得简单。”
管事低下头,道:“小人怎能与您相提并论?”
紫袍老人没有接话,只是说道:“落越郡不比其他地方,县令方庆为人清廉,与我孙家不能同心,我们行事便不能肆无忌惮。这杀人灭口的手段,是不得以之时,才能用的办法,实属下策。”
管事沉默了下,旋即问道:“敢问家主,眼下该要如何?”
紫袍老人伸手在桌上敲了敲,凑近前去,耳语了几句。
管事略感愕然,旋即露出敬佩之色。
紫袍人老人说完了布置,便挥手道:“去办你的事情罢。”
管事躬身道:“是,家主。”
他躬身后退,返身出门,旋即关上房门,才长长松了口气。
按道理说,哪怕是主仆,接触得多了,熟悉得多了,难免会少几分敬畏,多几分亲近。
然而,尽管他跟随家主多年,尽管他与家主接触甚多,但心中的敬畏,从来不会减少。
因为这位家主,有着足以令人敬畏的本事。
孙家传下数百年,在前代之时,已然势弱。
直到这一代家主,才能颇高,让孙家之势,起死回生,振兴内外,隐约有了数代以来,最为辉煌的迹象。
尽管当代家主已年近六十,将要走入暮年,然而这些年间,手腕强硬,其威严之态,已深存于孙家族人心中。
正因如此,他这位在外风光无限的管事,才显得如此惧怕。
这是发自于内心的畏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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