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望楼上。
莘莘学子面带恭敬,依照儒家古礼跪坐,各个端正,背脊笔挺,看着上首的两位苍首老者,竖起耳朵仔细倾听,大气不敢或喘。
李东阳一身儒门装扮,头上的进梁冠系的一丝不苟,哪怕与老友对坐而饮,一举一动也是一丝不苟,循规蹈矩。
他是个很讲规矩的人,对自己的要求很是严格,自从进学开始到现在,几十年间不曾落下半分礼节。
国之大事,在祭在戎。
无礼无节,难成大事。
君子,当严于律己,以身作则。
众学子眼神发亮,目不转睛。
观大贤,坐卧之间皆是学问。
“哎。”
放下手中茶杯,李东阳突然一声长叹,满腹郁郁。
“宾之兄,堂下学子满棚,何故长叹?”
岑文进抚动颔下花白胡须的老手一顿,略带好奇向李东阳投去询问目光。
今天学子满堂,不少人身上此刻还带着洗不去的风尘气息,观之可知均是不舍昼夜而来,愿在堂下孜孜不倦。
得天下学子而教之,该是老怀大慰的喜事,缘何又叹息起来。
如此这般表现,宾之兄可是失了气度了。
“景仁有所不知,老夫正是见堂下学子,这才备感失落,以至失态。”
李东阳整了整精神,想要振作起来,但还是面色郁郁不减。
“哦,不知宾之兄有何忧思萦心,可否说来,今日堂下众学充盈,或可尝试为兄一解烦忧。”
堂下众多学子目光好奇,岑文进开口代他们询问。
“你我离京之前,我听闻消息,北国草原有天骄出世,率千骑纵横暴雪黑天,力挽狂澜,摧敌十万,救部族于将倾。”
“路上又知东海邻国有农圣出世,反掌镇压千里海啸,一手万物增长,地进海退的神通,化灾为喜,拓疆百里。”
“西秦墨家已成显学,与法家并驾齐驱,正举国奋起,枕戈待旦虎视关东。”
“南楚也有兵家大才革新国体,整军备战,意在中原。”
“天下大争,近在眼前。奈何我巍巍大唐,传承千载,如今莫不是垂垂老矣,只剩你我几把老骨头苦苦支撑。”
“众学盈堂,老朽却不见可承衣钵者,待你我几个老骨头力不从心乞骸骨后,又指望谁来辅佐圣君,安定天下百姓呢?我这心里急啊。”
李东阳满腔忧思,郁郁之气萦绕在眉宇失落之间,仿佛放眼只剩一片黑暗,看不见一丝光明。
堂中众多学子纷纷羞愧低头,个别人面红耳赤想要站起来急声大呼,却终究是哆嗦了两下,没有那个胆量。
李东阳当世大儒,当面出声看不起他们,他们都怯懦不敢反驳,岑文进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眼底不禁闪过一丝失望。
宾之兄这么明显的激将法,想要遴选几个可造之材指点一番,奈何这帮蠢虫只知羞愧,却不知耻而后勇,连站出来的勇气都没有。
不怪宾之兄郁郁难解,我唐国儒门实在是无人可堪造就了啊。
但不能让场面就这么僵持下去,否则宾之兄一番苦心不得众人理解,事后怕不会有人小人记恨,坏了宾之兄一生清名。
“宾之兄言过其实了吧?我观你那一字之差的本家不就是可造之材吗?”
岑文进心念一转,便抛出了个人物,转移了堂下的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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