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梦来淡淡道:“不是。”
他顿了顿,问:“既然是前朝君王害你灭门,你又为何迁怒于皇太子身上?”
玲珑不以为然地道:“那么,既是我父亲得罪了君王,他又为何株连我满门?我不够仁慈,也不善良,怪就怪在他生于帝王家。只求他死后寻一门好胎,下辈子不要再投入这等残酷的宫闱之中了。”
玲珑闭眼都能想起病死的母亲,她蜷缩在母亲怀里,却发现她的身体越来越凉。
她如同被抛弃于山林之间的幼兽,蜷曲在濒死的母亲身侧,祈求庇护。
她还那么小,小到没有自保的能力。
如果不是主子救了她一命,恐怕她都活不下来。
前朝君王该死,多狠毒的心肠,才会因一句忠言逆耳而迁怒于罪臣家的妇孺孩子?
他滥杀无辜,一句轻飘飘的话语便让纯臣绝后,那她也要让他死后也不得安宁,诛杀他的子嗣,断了他的根。
这是玲珑的使命,唯有这样,她才有颜面去见九泉之下的父母。
这时,厅堂内部的气氛冷了下来。许是往事太沉重,两人都不曾说话,花厅内落针可闻。
就在玲珑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的时刻,白梦来道:“昨夜齐伦传来了消息,说曹夫人和官家报案自首了,不日后便要受审,如今正押在大狱里。我还有几桩事想问她,特地托齐伦和牢头求了情,引我见她一面。你吃完了糕点,我们就出门吧。”
“好,我也想见见她,敬她一杯水酒。”玲珑想到曹夫人解救了那些被曹老爷残害过的女子,死的好生安葬,活的给置办一些退路,也算是行了善举,担得起“侠义”二字。
两人带了水酒与糕点贿赂牢头,点心不过是场面话,白梦来袖子底下的金条才是真章。
若是曹夫人真是犯人,那给牢头十个虎胆子,他也不敢收受钱财。然而曹夫人一案还有待审理,上头没发话审讯判刑,那便只是有嫌疑的女子,收点小钱,让隔着狱门说两句话,还是使得的。
牢头心安理得地收了钱,把玲珑和白梦来放进大狱。
为了以防万一,他没给白梦来开牢门,只让他们隔着牢营谈话。
大狱门口摆着狴犴,谓之神兽,用以看守牢门。由于狴犴似虎,常绘在牢门前,也有虎头牢之说。也不知这样的凶物能否如人所愿,镇压住牢狱里的邪祟。
白梦来一面想,一面上前敲击牢门,喊:“曹夫人,我和玲珑来看你了。”
他说得冷淡,倒没有什么挂念的语意在内。玲珑不免想,白梦来之所以坚持要见曹夫人,该不会是想问问她有何遗愿,顺道讹她的钱吧?
反正她都敢自首了,铁定是不在意荣华富贵,那么钱财自然可以给有需要的人,也就是白梦来了。
玲珑越想越对味,看白梦来的眼神也不对头了:“白老板,你不会是想趁人之危,索取曹夫人的钱财吧?”
白梦来皱眉,道:“我是那种人吗?我不过是想替人排忧解难罢了!若是夫人觉得家中钱财无数,有些烫手,我可以帮忙花销,好让她放心上路。”
“……”果然,这厮就没零星半点的好心思。
曹夫人听到牢狱外的动静,颇为惊讶,问:“是玲珑姑娘和白老板吗?”
玲珑听到她的声音,笑答:“夫人,是我!”
“你们怎么来了?”曹夫人缓慢走近他们,不解地问。
玲珑挠挠头,道:“我听说你的事了,你解救了那些被曹老爷害过的女子。你在我心里,是巾帼英雄!”
曹夫人笑得勉强,道:“不过是举手之劳。”
玲珑满脸崇拜地看着曹夫人,只觉得她从不自矜功伐,和白梦来这样凡事精打细算的商人气质不同。
白梦来暗叹玲珑想事肤浅,他此番来寻曹夫人,可不止是叙旧。
他将手上的酒水与糕点递给曹夫人,这些东西都让牢头验过毒了,是安全的,吃着也放心。
白梦来收回手,漫不经心地问:“曹夫人,我来寻你,是有一件事想问。”
“白老板请说。”或许是曹夫人本就没有求生欲,如今丧失了戾气,说话间倒也还算随和。
“我好奇很久了……既然其他被残害过的女子都关押在别处的院子里,那么你呢……你为何被曹老爷伤害后,还能独占鳌头成为曹家夫人,并且活到现在?”白梦来的问题一抛出来,便如同惊雷一般,将玲珑吓了一跳。
细思一会儿,确实疑点重重。
曹夫人抿唇,她盯了白梦来许久,苦笑道:“智者类妖,果然一点蛛丝马迹都逃不过白老板的法眼。”
“好说,还望夫人能为我解惑。”
“如今这番光景,我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曹夫人叹了一口气,道,“就当是我为了那些杀业赎罪,今后被官家处死也好,入狱吃牢饭也罢,都是因果,都是我……助纣为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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