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朝代更迭,战乱伊始,自古以来便是君弱臣强。
臣起了虎狼之心,而君无力招架,沦为阶下囚。
白梦来本就是权势之争的牺牲者,现如今,义父又全然不顾他感受,生拉硬拽将他扯入这一场荒唐的争斗之中。
兵变前的几日,白梦来被义父安置在私有的府邸里,锦衣玉食伺候着,好似他已然黄袍加身,是赵清江精心饲养的君主。
行事当日,白梦来坐在精贵奢靡的马车之中,等待齐伦的焰火信号。
他的身后,是几万精锐金戈铁骑。将士们持枪驰马,和赵清江以及旁的几位老臣一同注视着墨蓝色的天幕。
这一夜,杀戮在所难免。
一将功成万骨枯,为了夺得大好河山,他们不得不战。
只要齐伦在皇城中得手,挟持住新君,以他的生死相要挟,逼迫左右监门卫大开宫禁殿门,那么他们就能领兵闯入,杀个片甲不留。
届时,让前朝皇太子白梦来亲手诛杀新君,那么他就能顺理成章登基,匡扶正统。
思及至此,众人都血脉喷张,做好了血洗皇城的准备。
他们屏息以待,静候时机。
就在这时,天幕被一道银白色的焰火割开,撕得四分五裂。
众人知晓时机到了,顷刻间整顿精神,等待赵清江发号施令。
赵清江见状,大喜过望。
他高举起长枪,号令将士们同他一起冲锋陷阵:“今日同赵某一齐出生入死的弟兄,来日必将以高官爵位相谢!弟兄们,随我冲!”
“冲!”
“冲!”
数万将士对天长啸,振奋军心。好似熬过今夜,那权势与财富便近在眼前,唾手可得。
马车内的白梦来唇角微牵,流露出一个极具嘲讽的笑容。
这哪里是为他夺得江山,分明是为赵清江夺权。
这些将士眼里只认赵清江,哪里有敬重他分毫。便是傻子也知,白梦来夺宫之后的下场。他会成为一张披在赵清江身上的虎皮,任由赵清江张牙舞爪戏弄。
只是他如今骑虎难下,已被赵清江限制了自由,再不得返。
车轱辘转动,朝着皇城内城的方向踏入。
马蹄声奔波,踩踏得大地都在颤抖。家家户户门窗紧闭,不知这般大动干戈所为何事。
十多年前的王朝更迭记忆犹新,百姓们诚惶诚恐,生怕人间炼狱那一幕再次上演。
白梦来微微撩起门窗,露出一道缝隙。
他观望巍峨的禁庭殿宇,抿唇不语。
外人不知,他的金膳斋为何要建在外城地界。只不过是那条街巷离母妃的冷宫方位最近。
他明明是畏惧皇宫的,可是想到瑶贵妃,他又铤而走险,留在皇城之中。
时隔十来年,终于要再次回到那座吃人的城池了。
白梦来的五指攥到发白,万千思绪涌上心头。
幸好前几日已然安顿好玲珑,他嘱咐组织里所有杀手护她周全。玲珑的命,便是他的命,一损俱损。
有这么多人护着,想必她应当是安全的。
奈何,白梦来不知的是。
在铁骑入城之际,玲珑也号令一帮弟兄悄无声息潜入内廷。
她怎可能看着白梦来独自涉险呢?她是要庇护他,同他出生入死的。
奇怪,两个人分明不在同一处,心却是牢牢连在一块儿的。
另一边,大军出征,铁骨铮铮。
分明是豪迈壮阔的景象,却引得白梦来暗自冷笑连连。
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不过是别有所图。
想来,新君极其惜命,竟由着齐伦威胁,胡作非为。
一路从外城闯入内城,兵将们策马扬鞭,一路畅通无阻。
如今数万大军守在皇宫之外,仅有三千精兵护卫赵清江和白梦来直入新君寝宫。
赵清江没料到事情会这般顺利,他暗自发笑,想来是新君才登基十余载,本就根基不稳,朝中人心浮躁。
如今拉他下马,是众望所归!
真是,好兆头啊!
赵清江人逢喜事精神爽,中气十足地对车内的白梦来,道:“殿下,已然闯入丹凤门了。”
人前,赵清江恢复对白梦来的称谓,举手投足间端的是姿态恭敬。可唯有白梦来知晓,那衣冠楚楚的皮囊之下,裹挟着的,是怎样一颗狼子野心。
不过,想起陈年往事。
当初,这道丹凤门是新君破开的,现如今,天道好轮回,轮到他攻入丹凤门了。
白梦来淡然,道:“孤知晓了,有劳爱卿护驾入城。今日之事,爱卿功不可没,来日问鼎,必将酬谢。”
他这般上道,赵清江自然是满意至极。当即也不再多说什么,一路侵入宫殿。
这些身穿银色甲胄的将士
有万千赫赫将士,君王又被乱臣贼子挟持,作为人质。
那些忠于新君的士兵自然不敢轻举妄动,他们怨毒地盯着赵清江,满眼都是痛恨心绪。
赵清江撩开帘子,搀着白梦来下马车。
在外人眼里,这个前朝皇太子未免太弱不禁风了,两军交战,竟也不能骑马带队,赢得军心。
好在有赵清江帮衬,才使得他能够重回宫中,匡扶正统。
宫中事变,人人惶恐不安。
白梦来随意指着一名抖若筛糠的宦官,教他上前来听命:“君主何在?”
宦官也不知该对白梦来谦卑恭敬还是恶言相向,他犹豫了半晌,还是极其惜命地跪倒在地,道:“圣、圣上在寝宫内。”
白梦来不再为难他,而是随着赵清江一同入寝宫。
白梦来望着高大巍峨的殿宇,金色的琉璃瓦被月光笼罩,覆了一层银芒。明明是华贵精致的宫殿,可瞧上去却这般阴冷可怖。
或许是他在市井之中待太久了,如今对于王朝生涯也毫无留恋之处了。
白梦来跟着赵清江步入寝宫,原本宫中是不让臣子身上佩剑的,如今乱臣弑君,一切规矩都乱了套。
可见,规矩都是束缚好人,而恶人,总是扰乱律法,不按照常理出牌。
白梦来面上装作仰慕赵清江的模样,问:“义父,我们真就这么轻易踏入宫中了吗?”
赵清江想到新君贪生怕死的模样,冷笑,道:“自然,若不是这般的话,齐伦又怎能饶过他性命?君主以为步步退让便能保住性命,实则此举不过是引狼入室。”
闻言,白梦来私下莞尔,心中暗道:“原来,这厮也知晓自个儿是头不怀好意的恶狼。”
殿内,齐伦执剑,抵在新君脖颈之上。
白梦来对于新君的长相有些记忆,不过不大清晰,毕竟都是十多年的模样了。
许是朝政繁忙,他看起来苍老许多,两鬓的发已花白。
他看到白梦来与赵清江,怒目相对,质问:“赵清江!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以下犯上,挑衅皇权!”
赵清江怎么都没想到,新君死到临头,还敢同他叫嚣。
赵清江狂妄大笑,道:“从来都是成王败寇,如今你大势已去,还有何说法!我的三万大军就驻扎在皇城之外,随时可持枪入宫,踏平殿宇。你气数已尽,已无力回天。若有下辈子,再来同我说道吧!”
说完,赵清江望向白梦来,怂恿他上前:“梦儿,如今王权近在咫尺,快些持剑上前,取他性命,为你枉死的母妃复仇!”
白梦来颔首,在赵清江满是希翼的目光中,他接过剑,漠然走向新君。
白梦来步步紧逼,目不斜视,直面新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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