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青青听沈放说他并没有打算现在收回“猗兰操”,心里并没有因此松口气,她是个刚强的女子,不希望欠别人债,可是若就此还回“猗兰操”,仿佛又不大是滋味。
毕竟自师父走后,只有它陪伴在她身边。
外面的人都是不值得信任的,只有古琴不会骗她、算计她,可她又能舍得它离去。正如师父会离去,猗兰操也会离去,没有什么能一直陪着她。世上既有相聚,那就该有离别。
怜青青轻轻叹了一口气,“小女子如今的心情很矛盾,既想将它就此还给沈叔叔,又想留着它,沈叔叔的话,却替我做了一个决定。那我暂时留着它,你觉得可以带走它时,便带走。”
沈放觉得她与众不同,因为怜青青这份不滞于物的洒脱,倒不像是装出来的,他好奇道,“我带走它,你不伤心吗?”
怜青青继续弹琴,琴声动人无比,使人一听之下,如飘坐云端。
她的琴技好似又有了些许进步,在于心境的蜕变。
怜青青一边弹琴,一边回应沈放的话语,“还要多谢沈叔叔使我明悟了这个道理,如果太想要留住什么,反而会陷于执着。琴声当如白云苍狗,当如山中流泉,自然而然最好。一想到它随时会离开我,我反而珍惜每一刻和它在一起的时光。想必这也是沈叔叔来见我的意思。
这是师父该悟透的道理。生不逢时又如何?弹琴便好。一切顺其自然就好。”
她之所以会这样觉得,乃是不知古琴的道性成熟,沈放收回时,就能悟得她悟出的道。在她看来,每个人的道不同,她的道对于旁人用处是不大的。偏偏沈放就是个异类。
所以怜青青以为沈放是没有功利心的,仅是用将来会收回猗兰操的话,来提点它,告诉她这个道理。
当然,结果正是沈放期望的那样。
他比怜青青更希望她能入道。
琴声自然而然地再次停止,怜青青目光透着一股空灵,缓缓开口,“人生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我能在有涯之身遇见沈叔叔,着实是有运气的。难怪沈叔叔能令我师终生难忘。”
她说话间,有一股随时出世脱尘的气质流露出来,教人注目之下,难以自拔。
沈放的目光没有避开,反正长得好看就欣赏,他看了又不吃亏。
无论怎么说,他确实开始有喜我所喜、恶我所恶的资格了。
对于怜青青而言,沈放这种目光,也不令人厌恶。
若是躲躲闪闪,她反而会因此不舒服。
当然,仅限于沈放这种入她眼界的人,换做一般人,她反而会觉得无礼。
人生来平等,但后天生存时,自然就有了高低贵贱。
无论是精神还是物质,这是确然存在的。
只是面对沈放的目光,她也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怜青青忽然一笑,心想,“不如喝酒。”
这和沈放想到一块去了。
和一个漂亮又清雅的女子喝酒是一种惬意的享受,无关暧昧和情爱。
假如怜青青长得五大三粗,一嘴口臭,换做谁也享受不起来的。
过去七十年,鉴于自身的处境和实力,沈放一直有些放不开。
现在他稍微能放开一些了。
这是实力和地位引起的变化。
居移气养移体。
有的人天生能做到洒脱自如,有的人是有了实力和底气之后才能做到。
前者令人敬佩,后者却不必贬低。
君子论迹不论心,论迹论心的是圣人。
何况便是夫子,见了南子不也照样失态了。
食色性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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