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过后,窦娥先回了院子,李继被蔡邕留下来闲聊,这才从他口中得知了卢植是如何回雒阳的。
几月前与李继同一天出发的那份奏章,除了上奏成功平定了九江叛乱,卢植还同时定下了一个计谋。
那封奏章上,卢植详细陈述了自己在九江任职的经历,并严肃确定了作为地方太守的各种重要职责,最重要的是还必须要明确好郡县要职的任期,比如说一任五年,不能不到任期就拍拍屁股走人或者到了任期却不舍得走。现如今各郡太守的任期不明确,很难有效的教化当地百姓,而卢植本人作为发起者,为了表明不贪恋权位,主动向朝廷请辞。
折子到了雒阳后,几乎所有氏族出身的高官立马就不肯了,他们既然身为氏族,就一定会有很多族中后辈和门乡故吏。这些后辈和门生会去各地任职,有的只是单纯的去刷一下资历,有的则是为了配合各地与家族利益相关的产业。
本来就因为“三互法”的存在,在哪里出身的官员不能在本地任职,氏族已经不是很乐意了。现在一旦再确定了任期,刷资历的嫌时间长,想长久把持位置的又不肯走,所以奏章上的提议一被呈到了朝廷上,立马遭到了所有人的反对。
汉灵帝毕竟还年轻,现在也才刚满十八岁,更是因过早离世的桓帝没有子嗣而从刘氏本宗过继来的,远没有与满朝文武相抗衡的威望。在百官的强烈要求下,灵帝也是无可奈何,哪怕他本人也很同意卢植上疏的内容。最后只好勉励了一下卢植的平叛之功,并没有同意卢植的意见,随后把表彰快马送到了九江去。
卢植当然也知道根本不可能通过,朝廷上都是什么样的人他太清楚了。所以没等表彰到,他就立马又上了一份奏章,说自己生病了,而且是病入膏肓,想要辞官回到幽州涿县老家,实在不想客死异乡,言辞格外的恳切。
这下满朝上下谁也不好说什么,以为卢植是真的不想继续干这个太守了,也就只好答应让他离任而去。
就在第二道旨意刚离开雒阳没多久,快马前去九江表彰的使者回来了,卢植竟然已经以布衣的身份又向朝廷上了一份奏折。说自己在回家路上感觉好了许多,至少不会直接病死了,而且听说了要刊刻石经的事,于是毛遂自荐。他是已故大儒马融的嫡亲弟子,又是当世的海内大儒、经学大师,为大汉思想建设添砖加瓦绝对是义不容辞,强烈要求自己也参与进来,就算是死也要死在修校石经的路上。
这才是图穷匕见!卢植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要来雒阳修石经,但是几份奏折下来,皇帝也好,文武百官也罢,全都被他左一拳右一拳打蒙了。再加上他确实允文允武,是大汉难得的人才,又刚刚有了平叛之功,满朝官员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下来,只是让他来年再前来雒阳,先回家中继续养养“病”。但卢植终于是安耐不住了,还没等到过年呢,就从涿县老家来了缑山书院。
本来修石经这事是件古文今文融合的喜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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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人为了达成这目的不知废了多少功夫,只要把石经刻好,往宫门口一放,那就真的成为了天下的正统。这突然闯进来个只认准古文的卢植,就像一锅汤里掉进了一颗老鼠屎一样,既恶心人又膈应人。
蔡邕倒是没怎么失态,边嘬着酒边给李继讲述了一番,对卢植的计谋连连赞叹。他对卢植的态度也颇为微妙,好像并不反感他加入修建石经的队伍。
而李继听蔡邕说完后,却是一阵沉默。等到夜深,便向蔡邕告辞,踩着厚厚的积雪回到了房间。
躺在床上,李继只是在心中感慨。如此看来,倒真的是小看卢植了,自己从千年后而来总会打心底有种高高在上的感觉。但就卢植的这一番操作来讲,连他也不得不承认这实在是一手精妙至极的浑水摸鱼之计。
聪明人在任何时代都是聪明人,卢植作为“本地人”更是熟稔当朝各种明暗规则,能如此巧妙的布局,着实是自己小觑了这个在前三国时期名声响亮的人物。
李继也算明白,知识量与通晓历史大势才是他真正的依仗,但也是惟一的优势。除了这两点,他并不比现在的任何一个人强多少,尤其是像卢植这样的老谋深算之辈。
今夜知晓了卢植的事,让李继那平静已久的心慢慢掀起了波澜。这个世道果然是精彩,自己若是能与这样的人物交手,那重活了一遭倒也不亏。
“好久都没这种感觉了……就当再来一次吧……”
黑暗中,李继呢喃的声音响起,闻如鬼魅。
雪下了一整夜,隔日,天刚刚亮,李继便打起精神早早起了床。赶在蔡邕上朝前向他知会了一声,借了些蔡府的下人,说是要让他们替自己出去做些事情。
因为家主人蔡邕的叮嘱,一众仆人在这段时间里又颇为喜欢这个发明了“李锅”的神童,所以蔡府的下人们都很是听话,按照李继的要求,到处奔走打探消息。整个上午,李继都在院子里陪窦娥玩雪,并没有登上阁楼看书。
和小丫头玩闹了许久,终于,一个仆人带着位高个子年轻人进了小院来。那年轻人看起来是头一次来到这种人家的府上,显得有些拘谨,跟着仆人别别扭扭的向李继施了一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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