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五溪蛮领地位于武陵郡群山之中,与益州涪陵郡隔山相依。
马忠当即按着姜维事先的指点,引五溪蛮人沿着夷水逆流而上,穿越沙渠,折道西南,经过丹兴,进入益州涪陵郡。在当地稍作休整后,继续向西南行,先后通过汉葭、汉复,翻越大娄山,最终抵达鄨县。
鄨县是南中牂牁郡管辖的县,地广人稀,姜维已经建议刘备将此处赐予沙摩柯作为其族人的居地。
这一路山高路远,鲜有坦途,一路经历的千难万险,除了当事人马忠与幕后主使的姜维,自不足为外人道了。
马忠双目含泪,深吸一口气,抱拳道:“将军,眼下不是寒暄的时候,李都督之子李遗李公子与蛮王沙摩柯与末将同来,此刻正在外间等候,有要事相商。”
姜维也收起感慨的心情,正色道:“哦?还请两位进来一叙。”
马忠行了一礼,转身离去,不多时,便领着李遗与沙摩柯进入堂中。
沙摩柯心急腿快,一马当先奔到姜维身前,推金山倒玉柱拜下,高声道:“得将军相助,五溪蛮人免于灭族,沙摩柯谢过将军!”
终究是并肩作战过的战友,姜维忙将他扶起,关切问道:“沙大王,族中可安好?”
沙摩柯摇头道:“这一路可太难了,一路行来,好些人病死,好些人失踪……总算马忠兄弟手持主公诏令,每在困顿时,总能请来沿途官府相助……可惜我族出发前有数万人,等到了鄨县,已不足一万……”
姜维只得一声长叹。
沙摩柯顿了顿,重又精神抖擞道:“即便如此,也总好过被孙权狗贼灭族……我们蛮人素来有仇报仇,有恩报恩,安顿好族人后,我点了一千勇士,想着投靠将军,报答恩德。再说了,主公当年失了荆州,肯定咽不下这口气。日后与东吴,必有一战。哼,当日让孙权这狗贼逃得一条狗命,他日如有机会,我一定要将他生吞活剥,以消心头之恨!”
姜维拍了拍他的肩膀,鼓励道:“当年你我并肩作战,共同杀敌,今后便是自家兄弟!你族且在鄨县好生休养,他日未必没有重返故乡的机会。”
“好!”得了他的肯定,沙摩柯重重应了一声。
这时,马忠指着一直不曾说话的李遗,介绍道:“这位是庲降都督之子李遗公子。末将与五溪蛮人进入牂牁境内,多得李都督之助,这才能立稳脚跟……李公子奉李都督之命,有要事禀报将军,这才与末将等同来。”
姜维点了点头,朝着李遗拱手道:“李兄,我们又见面了。”
说起来,他二人在成都时就认识了。时姜维属于元从二代阵营,李遗属于益州本地豪族阵营,一起侍奉刘备参与秋狩,期间喝过几次酒。
荆州之战后,李遗还曾随张苞、关兴、魏荣等人造访姜维府上,一起玩“官与匪”的游戏,故也称得上相熟。
但李遗却知道,此刻的姜维早已建立功名,官位几乎与他的父亲李恢平起平坐。他不敢托大,执礼甚恭,躬身抱拳道:
“见过姜将军。得知将军平息高定之乱,收服越巂、朱提豪族之心,家父甚为佩服,特派在下前来问候。”
姜维回道:“好说。李都督有心了。”
李遗又道:“将军应当知道,原牂牁太守朱褒响应雍闿之叛,占了郡治且兰城,声势颇浩大。眼下家父屯兵平夷,日夜操练兵士,拟于近日攻灭朱褒这贼厮。在下奉家父之名,正想邀请将军出兵,共击此贼!”
说罢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递于姜维。
姜维接过,一目十行。信中内容大抵如李遗所言,除了寒暄问候,便是邀请朱提出兵,夹击朱褒。
他将信件收于袖中,颔首道:“请转告李都督,某既蒙陛下赐封平南将军,平灭牂牁之乱,责无旁贷。明日某便点兵,半个月内,必领军至且兰城下,住都督一臂之力。”
李遗大喜道:“如此,在下替家父谢过将军高义!”
正事说毕,他的脸上不觉放松下来,肚子忽“咕咕”叫了起来。
姜维见状莞尔,情知三人赶路辛苦,眼下定是饥肠辘辘,便请三人坐下,转头道:“银屏,为兄要招呼贵客,你且吩咐厨下,送些好酒好菜上来。”
“知道啦。”屏风后传来一声甜甜的应答,关银屏衣袂飘飘,款款走出。
她这一出现,直把李遗的脑袋惊得一片混沌,双眼愣愣盯住那渐行渐远的倩影,再难片刻分离。
当日他应邀到姜维府上与诸人同玩“官与匪”游戏,第一次见到了眼前这位明媚的少女,登时便生出了爱慕之心,从此伊人一笑一颦,常常萦绕心中,挥散不去。
事后他时常借口拜访关兴,便是存了想见上一见关银屏的心思。初时还好,常能蒙得一见,有时还能说上几句。
但后来不知怎的,伊人等闲不再出现。他以为是关银屏年岁渐长,懂了男女之别。便想着等时机合适,央求父亲李恢上门求亲。
此番父亲李恢临危受命,南下平乱,他毛遂自荐,便是想随父亲一道,立上一份大大的功劳,到时候自家立功受赏,当能配得上关氏门楣。
故南下以来,李遗鞍前马后,不辞辛劳奔波。
只是伊人突然出现在南中,这倒是始料未及之事。
关银屏早已离去,连带着李遗的心也飞出屋子。堂中热热闹闹,他却再听不进去一句。患得患失间,只不住暗忖道:
“莫非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哎,方才肚中闹腾,也不知道她听见了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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