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迟抬头,以一种难以言喻的目光审视他。
不知为何,周岐心中升起一种快意。心想,他要真死了也好,这样徐迟就能记他一辈子。
念头一起,未及细想,他又迅速失落下来。
他于徐迟不过昙花一现,充其量是个脾气相投的过客,一辈子那么长,徐迟怕是记不了他那么久。
那他死了,倒也真没什么意义。
不如活着守着他。
不让守在身边,那就远远看着。
一时间,他在庞杂的思绪中浮浮沉沉,忽悲忽喜,入了魔般,连徐迟说了什么都没听清。
“听见了吗?”徐迟忽然提高一点音量。
周岐回魂:“什么?”
“以后不管在什么样的境况下,你都要先考虑自身安危,其他的都不用管。”徐迟耐心重复。
周岐嗤笑:“这不是废话吗?能活命,谁赶着送死呢?”
“我是说,不惜一切代价,你都要活着。”徐迟补充,漆黑的眼珠盯紧了他,“往后千万人要你活,也有千万人要你死。要你活的不一定是为了你好,要你死的也不全然都是敌人,你的命只有一条,太贵重,用来救我未免大材小用。”
周岐直觉徐迟说的话里另有深意,心头一跳,追问:“我的命太贵重?这话是什么意思?”
徐迟……是不是知道什么?
他难道……
徐迟点到即止,没再多加解释,他抬眼望向徐徐转动的摩天轮。这里的天蓝得不可思议,没有一丝杂色,白云总也那么几朵,乖巧地待在固定的位置,风以设定好的强度吹动,云每隔几秒就换一换形状,就连湖水的波纹都有规律可循,这种欺骗性的平和、安详,实在是乏味可陈。
“走吧。”徐迟最后看了眼摩天轮,眼里终于漾出点笑意来,“谢谢你带我坐这个,还挺有趣的。”
“是吗?”周岐都不忍心戳穿他的演技有多敷衍,笑了笑。忽然又想起徐迟小时候是连踢毽子都没见识过的小可怜,不对,老可怜,摩天轮于他可能确实也算个新鲜物事。同情心一泛滥,他咂咂嘴,胳膊搭上徐迟肩膀,一副哥俩好的样式,吹嘘起来:“摩天轮都成老年人的专属活动了,回头出去了,我带你玩点年轻人喜欢的,惊险刺激一点的,像什么漂流啊,高空蹦极啊,滑翔翼啊……”
周岐一路掰着手指,说相声似的讲些玩乐时遇到的狗屁倒灶的糗事,徐迟竟也不嫌他聒噪,听得很专注,不时还捧场笑两声。他笑起来也很克制,不像常人那样嘻嘻哈哈没完没了,笑得狠了还捶胸顿足窜天下地的,这么说吧,徐娇娇要是个女人,那也是个大方得体秀外慧中的大家闺秀。
周岐被他那两声清朗的笑声鼓舞了,添油加醋说得更发天花乱坠,直讲得口干舌燥,精疲力尽。
两人回到棋牌室的时候,里面只剩姜聿一人趴在麻将桌上托着腮百无聊赖地扔骰子玩儿。
扔来扔去都是两个六,确实挺无聊。
周岐冲进来,瞥了他一眼,捧起茶壶就仰脖子猛灌水,姜聿随即眼睛一亮:“嘿,哥你真把人追回来啦!”
“追屁。”周岐敲了敲他毫无眼力见儿的脑瓜,心虚地看了眼徐迟,徐迟恰好也看过来。
周岐立马转回头,随口问:“那俩不同父不同母的亲姐妹呢?”
“哦,任姐带着冷湫去酒吧玩儿了。”姜聿说。
周岐捧着茶壶的手顿在半空:“什么?”
徐迟冷冷的嗓音响起:“你说任思缈带冷湫去哪儿了?”
“酒……酒吧啊。”大佬语气不善,姜聿缩了缩脖子,话还没说完,眼前的人就没了影儿,他朝周岐无辜眨眼,“迟哥怎么了这是?”
周岐掼下空了的茶壶,擦擦嘴巴长叹一声:“任思缈完了,她自作主张拐着未成年小宝贝去混屁的酒吧啊?!这小宝贝还好巧不巧是娇哥罩着的,这不是找死吗这不是?”
“不是啊哥……”
姜聿这回通关回来齐腰长发不知为何短了一大截,导致他撩头发的动作稍显滞涩,等他整理完缠在一起的发丝,定睛一看,周岐也不见了人影。他翻了个白眼,提起长袍追出去,大喊,“哎!带我一个啊,你们都走了留我一个人扔骰子我有点寂寞啊!再说了,是冷妹子非缠着任姐带她去的,多管什么闲事啊你们!”
徐迟出了门,拉开虚拟电子屏,输入“酒吧”,点击搜索,眼前数字光带上随即跳出来指定搜素结果。
整个虚拟空间有且仅有一家酒吧,叫“MagicMobius”,梦幻莫比乌斯,从图片上来看,无独有偶,正是他在摩天轮上看到的那个据周岐所说是以莫比乌斯环为原型的灰突突建筑。
“靠,这么巧?”周岐从后方疾步赶来,显然也刚搜索完,“这丑东西居然是酒吧?是我对酒吧有误解,还是魔方对酒吧有误解?啊!妈的有人袭击我……”
姜聿跑得有点急,刹车没刹住,一头撞在周岐肩上,冲击力之猛,撞得周岐龇牙咧嘴,快要愈合的伤口直接裂了。
“不好意思光顾着看图片了……我靠,岐哥你怎么流血了?等等,男人打架不薅头发!”姜聿捂着额头道歉,在周岐铺天盖地的乱拳中挣得一丝生机,“听,听我说,凭我绝世欧皇的杰出感知能力,这奇形怪状的建筑物肯定他妈有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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