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名要求也很严格,考虑到这年头儿文盲的比例,虞衡没有硬性规定要求前来应聘的人必须识文断字,而是再三强调人品,不能有欺男霸女行为,踏实肯干,尊老爱幼,责任心强,懂道理,口碑良好,只招二十五岁以下的员工。
这招工的消息一放出去,整个怡阳府都沸腾了起来。风碣县的百姓有些不满,这是他们风碣县的厂子,怎么不招他们本县的人,而是面向整个怡阳府招人呢?
那他们得多出多少同他们竞争岗位的人啊。
其他县的百姓倒是高兴得很,橡胶厂的待遇那么好,听说干得好了,还有机会分房子,把一家老小都接过去,这样好的工作,谁不想要呢?
哪怕是要离开自己县去风碣县做工,前来橡胶厂报名的人还是数不胜数。
基本上,觉得自己条件合适的人都来了。反正各县的路都修好了,到时候休息的时候,顺着路回家就行。
风碣县县令很是扬眉吐气:先前都是风碣县的百姓想尽办法往外跑,现在好了,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总算轮到其他县的百姓往风碣县跑了。
先前说过,户籍人口是评判一个地方上中下等级的重要标准之一。现在百姓都往风碣县跑,只要有人动了心思想留下来,那风碣县人口就能往上窜一窜。风碣县县令对此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风碣县跑去其他县的百姓那么多,也没见其他县令不好意思啊。
虞衡为了这次招人,还出了份简单的面试考题,考的就是前来应聘人员的道德品质和心思灵巧的程度。这种招人模式,还挺新鲜,别说怡阳府百姓津津乐道了,就连其他府的百姓也在讨论这事儿。
知府们见虞衡一来,就把怡阳府搞得有滋有味,原本的小破地方顿时摇身一变,成了有名的富裕之地,心里那叫一个酸,当着岐州刺史的面儿都不知道倒过多少酸水,就是眼红虞衡手里的银子。
虞衡也光棍,直接双手一摊,“你们心里有意见就早说嘛,这有什么难的,我把招工范围再扩大点,整个岐州的百姓都能来报名,你们看,好不好?”
好个鬼啊!那他们治下的百姓不得走一半?到时候年底考校查户籍,他们岂不是要掉成下府?
嘉国公好狠的手段!
虞衡哪里有那么多的时间和他们逼逼赖赖,有本事就自己上,没本事就闭嘴,别来惹人烦就行。惹了虞衡,虞衡也不是软柿子,该收拾的都收拾一顿,就会学乖了。
风碣县的地理位置是真的好,串起来大半个怡阳府,其他县的百姓也方便回来。就如同虞衡先前设想的那样,橡胶厂的人一多,衍生出来的商机就更多。缝衣裳洗衣裳的,卖吃食零嘴的,卖小孩玩具的,眼瞅着这边就热闹了起来。
虞衡好不容易能歇口气,赶紧回了家好好陪秦溶月和小汤圆。
小孩子一阵不见,变化肉眼可见。虞衡这回一回来就觉得小汤圆的身高好像往上窜了窜,脸上的肉好像也少了一点,忍不住抱起小汤圆掂了掂,感受着比以往更为压手的分量,虞衡心里才满意地点头,嘴上还说了一句天底下父母都会说的话,“瘦了。”
好在小汤圆记性不错,不然,就虞衡这忙起来一阵子不回家的糟糕工作安排,怕是每次回来小汤圆都不认识他这个爹了。
更让虞衡惊喜的是,小汤圆不仅记性好,动手能力也强,还特别擅长学以致用。
现在,小家伙两岁多的年纪,就能自己试着慢慢吃饭了。
拿不好筷子就拿勺子,下巴上还围了个兜兜,一脸严肃地一勺一勺往自己嘴里喂饭。
除了动作慢一点,其他完全没毛病。
虞衡都被小汤圆给惊了一回,他可是见过幼儿园的孩子,自己吃饭还吃得乱七八糟需要老师喂的,他家小汤圆,真的是自理能力极强的乖崽崽。
乖崽崽小汤圆禁不起表扬,得意之余手一抖,便掉了几粒饭粒在桌上。
没等虞衡开口,小家伙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低下头,一口气将掉了的饭粒吸进嘴里,还认真地向虞衡解释,“爹爹说过,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我们不能浪费粮食。”
这真是……每次回来都有惊喜。
虞衡不由失笑,伸手摸了摸小汤圆的脑袋,柔声表扬他,“小汤圆真棒!”
“那当然!”小汤圆头一扬,得意道,“我可是世界上最厉害的哥哥,一定会保护妹妹的!”
虞衡当即震惊地看向秦溶月的肚子,秦溶月无奈摇头,“他就是听说当年他出生时,我们都以为他是个小姑娘,不高兴了一阵。也不知道后来想了些什么,现在就一直盼妹妹,说想要一个甜甜的小妹妹,他一定会当个保护妹妹的好哥哥。”
这觉悟多高!虞衡乐不可支,伸手将小汤圆抱进怀里,大笑着安慰他,“放心,妹妹一定会有的!”
就算老天爷看自己太嘚瑟了不顺眼,看在小汤圆的份儿上也该让自己如愿了吧?
香香软软的小闺女,光是想想都要幸福得冒泡泡。
父子俩一大一小相似的脸上同步露出了有点傻的憧憬表情,看的秦溶月很是无语,都不敢再附和他们,免得又生个儿子出来。
嗯,秦溶月心里也是盼闺女的,尤其是怀小汤圆时,虞衡在她面前描绘出的闺女形象太过招人疼爱,秦溶月连着做了好几天的梦,梦里都是一个圆滚滚胖嘟嘟的小姑娘,笑起来甜甜的,仰头冲她伸手要抱抱,嘴里还在甜甜地喊娘。
这种情况下,秦溶月不想生个甜闺女就怪了。但虞衡先前翻车得太惨烈,秦溶月觉得自己这回不能被虞衡带进沟里,必须低调不嘚瑟,说不定甜闺女就来了。
虞衡也不知道秦溶月还有这样吐槽他的时候,这会儿他正和小汤圆一起沉浸在对闺女的憧憬之中,心里美得冒泡,觉得先前受过的累都不算个事儿了。
怡阳府今年的经济看着就比往常不止高了一点,到了来年交税盘账时,才让人对怡阳府这一年来发生的翻天覆地的变化有了更直观的认知。大头还是在橡胶厂这边,农户们交的税银同往年差别不是特别大,还是增长了一部分的。因为有虞衡从巩尚书那边争取过来的化肥,今年怡阳府的农户们多多少少都分到了一点。
化肥的实力有多强悍,后世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怡阳府的百姓还是头一回用化肥,见天往地里盯着,就想看看其中的区别。
埋在地下的粮食看不明白,但在地上的,肉眼可见的长得更壮实了。有了这些做参照物,农户们对今年红薯和土豆的收成极为有信心,果不其然,到了这两种作物成熟的时候,农户们一刨,看到的就是比往年个头要大上一些的红薯和土豆。
收的粮食多了,要交的税银自然也多了。不过,这税银,百姓们交得高兴,恨不得明年再多交一些,那就证明他们明年的收成会比今年更好。
虞衡一闲下来,就开始逗儿子。
小汤圆比一般孩子懂事早些,虞衡索性把他抱在自个儿膝盖上,慢慢为他开蒙了。不拘些什么三百千的启蒙课本,而是虞衡读什么书,就抱着小汤圆一起读,时不时还教小汤圆认几个字,纯粹就是在玩。
但虞衡也有正经的时候,考虑到小汤圆的好记性,虞衡自觉领了哄小汤圆睡觉的活计,给小汤圆讲各种神话故事。
小汤圆的记性在这方面体现得淋漓尽致,不到三岁的娃,头天晚上听了故事,第二天起来,回想一番后,还能将故事复述个大概,概括总结能力一级棒,有些长句子记不起来,也能用自己的话续上,意思完全不变。
这确实是个非常聪明的崽崽,虞衡也是头一回当父亲,深深体会到了虞启昌当年的心情,接连写了十多二十封信寄给亲朋好友,信上没别的,满满五页纸,归根究底就一句话:我儿子真厉害!
众人:娘的,在京城里要时不时受到虞启昌唾沫横飞吹儿子的刺激,虞衡现在还要特地写信过来告诉他们他儿子有多优秀……简直让人想套这父子俩的麻袋。
对此,虞衡接受良好,还挺会自我排解:我爹吹孩子,吹出我们三兄妹这样优秀的儿子,我也吹孩子,我的孩子将来肯定比我更优秀!说酸话的人,都是嫉妒!
怡阳府蒸蒸日上,其他府却闹出了事来,还牵扯到了怡阳府头上。
事情的起因是黎阳府有一家回乡祭祖,去山上祭奠先人时,猛然发现早逝姑母的坟有些许不对,似乎有被刨过的印记。
这家人当即大惊失色,不知想到了什么,壮着胆子让人开棺,却发现棺内空空如也,姑母的遗体不翼而飞,不知去了何处。
死者为大,发生这样恶劣的事件,黎阳府知府定然要全力破案,还这家人一个公道。
案子一日未破,百姓便人心惶惶,生怕自己家也遭遇同样的倒霉事。这可是对死者极大的不敬,也是对生者极大的侮辱。骂人骂得特别狠,才会说刨别人祖坟。这家人的姑母早逝,生前是个受宠的,虽然没葬入祖坟,但长眠之地离祖坟也不远。如今她父母也已然入土,小辈们回乡祭祖时,也遵守先人的话,不能落下这位姑母。
结果这么一祭,就祭出了这样一件影响恶劣的大案来。
这消息都传但怡阳府来了,百姓们说什么的都有,有的说是那位姑母得道成仙了,有的说是化成了其他的东西,也有的说这是见财起意,听说那家人疼闺女,给闺女陪葬了一些物件,想必就是这些东西招了祸。
百姓们议论纷纷,嘴上说得热闹,心里却忐忑得紧,生怕自家也被贼子惦记上,到时候他们哪有颜面去见祖宗?
为此,都有村子开始安排精壮分别去自己的祖坟山下守着,必须要好好保护先人。
这事太过离奇,闹得沸沸扬扬。黎阳府知府的压力骤增,愤怒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对案子毫无进展的无奈。
没办法,那家人也不是特别富贵的人家,也没派人守着祖坟,又出去多年,长年累月不在当地,能记着先人的位置已经十分难得,谁能想到还有这样的事儿呢?
本来这事儿跟虞衡没什么关系,黎阳和怡阳离得也不近,就算虞衡关心案件进展,想问一句黎阳府知府都不容易。。
但问题是,虞衡不找事,事却主动来找虞衡了。
黎阳府那个案子,并不是仅有的一案。
随着黎阳知府的不断深挖,查到的有类似遭遇的人家越来越多,被盗的都是女子,只不过有些人家没发现,有些人家发现了,为了不被别人指指点点,则选择了沉默。
这样查下来,怡阳府也出现了一桩命案。
风碣县有一姓王的人家,夫妻二人只育有一女,后来女儿长到十三岁时,夫妻二人双双病故,仅有的这个女儿便被舅舅领了去,族里也不知她的去向,只知道她舅舅带她去了县城享福,这些年一直没回来过。
但黎阳府知府在查案时,说是有人曾经见到过她舅舅,但是却不见这王姓姑娘,那会儿她舅舅很是阔气,在赌场里一掷千金。这人原以为这王姓姑娘是被她舅舅给卖了,心中唾弃,却也无法说什么,也不能为对方出头。
但这次黎阳府知府查案时,每件案子中涉及到的可疑人员,听描述,总有一个瘦得跟猴似的,惯常低头不看人,浑身阴郁的男子,约摸四十多岁,姓张,家里也没什么人了。算算年纪和相貌,竟是和那王姓姑娘的舅舅给对上了。
如果犯下这桩桩丧心病狂大案的人真是王家姑娘的舅舅,那当年的王家姑娘去了哪里,只怕是不好说。
王家姑娘是怡阳府的人,她舅舅,正是黎阳府的。
虞衡这个怡阳府知府,就这么牵扯进了这桩陈年旧案中。
梁同知曾经劝过虞衡,“大人,那王氏女,早在十多年前就和她舅舅去黎阳府,户籍都不在我们怡阳府了。这趟浑水,我们怡阳府没必要去趟。过去了十多年的案子,哪里是这么容易查的呢?再说了,黎阳府那边,也不能确定犯事的人就是她舅舅,万一她舅舅是无辜的呢?那我们岂不是白白忙活一场?另外,依下官之见,她舅舅当年能在她双亲病故的情况下将她带走,想必也是疼她的。就算她舅舅后面走了歧路,也不至于害亲外甥女吧?他姐姐还尸骨未寒呢!”
虞衡摇头,沉声道:“既然有嫌疑,那还是要查明白。事关一条人命,还计较什么白忙活?要是找到了那王氏女,知道她无事,也不算白忙活。”
梁同知见虞衡不听劝,只能低叹一声,揉了揉眉心道:“那下官这就让衙役们去王家村再仔细打听打听,看看能不能再打听出一些有用的消息。”
虞衡点头,“怎么说,那王氏女都是我们怡阳府的人。我们作为怡阳府的父母官,自然要多加关心他们。一个女子,下落不明十几年,难道不该查吗?多帮帮黎阳府那边,我们两个府一起查探消息,齐心协力,怎么都要把那个姓张的给找出来,问出了王氏女的下落,才能安心。”
要是王氏女不幸被她舅舅卖去了不干净的地方,自己也能把人给救出来,让她脱离苦海,而不是知道有这么一件事,却因为怕麻烦而不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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