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棉这回连着脖颈红了个彻底。
教练没有跟着,阙清言也没带林棉走太远。
马场外另划出了一整片遛马的草地,草地旁挖了人工湖,平时供俱乐部的会员打马球之余,还能顺道骑马散散心。
林棉深觉得自己心没散成,此刻全紧巴巴地收缩在了一起。
她的注意力不在风景上,不在马上,全放到了牵着马绳的阙清言身上。
阙清言带她来马球俱乐部,就真的是全程带着她,避开众人逛了逛马场。
林棉思忖一瞬想,好像也没有避开众人,他刚才还当众……
刚才在车里想问的问题又重新浮了上来。
“阙清言,”林棉缓了口气,出声问,“你这两天不忙吗?”
阙清言闻言驻足,回身看她。
马场上风很大,林棉怕他没听清,又重复了遍。
她神情忐忑,阙清言扫过一眼,回想起刚才她在车里闷着的情绪,明了了。
“我压缩了点工作,临时空了几天出来。”林棉听他低缓了声音,压着笑反问,“你觉得我是来干什么的?”
压缩了工作,腾出时间,不会是专程跑到S市来打马球的。
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阙清言也没想要林棉的回答,注意到她的手无意识蜷缩了下,问:“冷吗?”
林棉摇头:“不冷……”
说完,非常不给面子的,打了个喷嚏。
当晚,林棉因福得祸,烧到了三十九度。
俱乐部内设施一应俱全,附近建了别墅主题酒店,离马场不远。
程泽本来听说小姑娘发烧了,忙不迭地从香槟宴上赶回来送药,敲门一看,不食人间烟火的Quinn正在别墅一层的厨房里——
煮粥。
程泽以前和阙清言在英国共事这么久,见过多少黑暗料理都没把Quinn逼得亲自下厨,这回有幸见识到本人下厨,顶着一副被雷劈的神情,生生地杵在厨房门口哑然良久。
“Quinn,”程泽此刻的神情比第一次看到Quinn在庭审上推翻仲裁还要震惊,放下药问,“小姑娘在哪?”
黑色流理台前,阙清言垂眸调小火候,侧过脸看程泽一眼:“楼上。”
除了浑身发热有些不舒服外,林棉其实感觉还好。
二楼卧室的床褥都是新铺的,林棉昏昏沉沉地窝在床上,半张脸蹭进冰凉松软的枕头里降了会儿温,等蹭热以后换一面继续。第三次重复这种烙饼式降温的时候,卧室门被清晰地敲了两声。
林棉半梦半醒地扒着被子往门口看,眼眸亮了亮,小声开口:“阙清言。”
尾音不自觉地带了点软,还带了些迷糊的鼻音。
阙清言把水杯和药搁在床头柜上,俯身试了下她的额温,衬衫随着动作在腰背间勾勒出修长流畅的肌肉弧度:“想吃东西吗?”
手指贴附上来是冰凉的,林棉滚烫的额头找到降温体,下意识地仰着脑袋跟着回贴了上去。她生怕对方要撤开,从被窝里伸出同样滚烫的手,扒住了阙清言的手指。
“……”手碰到高热温软的皮肤,阙清言垂眸看林棉,任她抓着自己的手,“先起来吃药?”
生了病的林棉比平时要乖顺。
于是她乖顺地摇了摇头。
卧室的落地窗是紧闭的,此刻房间内没人说话。林棉浑浑噩噩地想睡,又不舍得浪费她和阙清言的独处时光,撑着残存的清醒找话题,声音闷在被子里开口:
“今天我签售的时候,”林棉软声坦白,“碰到的那个男粉丝……”
“我真的不认识。”
阙清言应了一声。
他声音听上去沉稳淡然。林棉模糊地想,在签售会的时候,阙清言听见男粉丝向她告白,好像也没什么反应。
发着烧的林棉深沉地思考起了人生,顺便换位思考了下,心说,如果是她听见有人向阙清言告白,她心里一定会哽着不舒服。
但阙清言没有。
林棉回想,自从阙清言说要追她以后,他一直对她很好,也有求必应,对她根本没有负面情绪。
他太好了,也……
太不真实了。
有些事情,林棉在阙清言面前虽然会脸红,会磕巴,但忍着害羞也会表露给他看。她的喜欢直白坦然,绕不过弯,自从阙清言说喜欢她以后,她有意无意地都会黏着他一点,几乎是把自己的喜欢毫无保留地展现了出来。
包括频繁索吻,包括坦言自己的情史。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种反常的黏人,其实是心里不安的一种表现。
这些杂乱的思绪在林棉脑中混成一团,发了烧就更是理不清楚。她越想越清醒,扒拉着阙清言的手往枕头里埋了埋,倏然听到他开口:“不想睡吗?”
林棉闷声:“嗯。”
“要不要看烟花?”
林棉听得茫然,睁了眼看他:“啊?”
阙清言看了眼时间,垫了个靠枕给林棉,让她靠坐起来点,漆黑的曈眸沉沉,平静道:“本来观景台的视角应该比这里好。”顿了顿,压着笑补了句,“也不是露营,将就一点。”
林棉听得莫名,刚想开口问,话音落下不久,房间内昏黄的灯色中突然闪过一丝明亮。
她转头去看,卧室落地窗紧闭,窗帘却没拉上。
别墅离马场不远,此刻从二楼望出去,一线光亮从马场的另一边擦破深浓的夜空直窜而上,陆续在半空中炸开熠熠的火树银花。
是阙清言放的烟花。
他之前说……送奢侈品车钥匙,旋转餐厅包场,近郊露营放烟花,这些都让他来。
林棉心如擂鼓,因发烧而迟钝的大脑渐渐缓过来,突然觉得有些委屈,松了抓着对方的手,低声道:“阙清言。”
“我没有那么聪明……有些话你不和我说,我有时候可能猜不出来。”林棉抿了抿唇,“像今天如果我不问你,可能真的以为你是来S市打马球的。”
“我不想你对我好,我却被蒙在鼓里,如果我不知道,就不能及时回应你的喜欢。”林棉语思泉涌,想了想又小声道,“但你又太好了。”后面这句隐约带了点控诉,“你从来不吃醋……”
这番话逻辑很跳脱,说得很乱,但阙清言从中理清了头绪。
林棉想努力回应他的喜欢,也在为他的喜欢而感到不安。
这段时间以来,阙清言把主导位置让给林棉,换他来追求她,原本是想抱着认真对待这段感情的态度,来回应林棉这么多年的喜欢。对于这段感情,他不想敷衍过去。
但这些林棉来说并不适用。
阙清言没有想过,林棉太喜欢他,以致于把他主动权交给她的时候,其实她还是把主动权还了回来,任他牵着她走。
而他有时又太过沉稳内敛,所以很多该有的情感林棉接收不到,也没有足够的安全感。
沉默半晌,阙清言开了口。
“我吃醋过,不止一次。”他撑着床头,垂眸看林棉,指腹抚过她因发烧而泛红的脸颊,生平第一次把自己剖白得这么坦然,“在你喝醉的时候,主动吻我的时候,包括现在,我都有过很多不合时宜的念头。”
不合时宜的念头……
林棉愣怔地和他深邃的眼眸对视一瞬,耳尖一点点红了。
“如果你想听,我不介意都说给你听。”阙清言眸色很深,掩着昏暗的灯色,蹙起长眉,“我没有想到我的追求会让你没有安全感。”顿了顿,又道,“从今往后我再追你,不会再刻意遮掩这些情绪了。”
“可我不想……你再追我了。”
林棉无意识攥着被角,心跳得很快,突然道:“其实第一次在K大被你罚写检讨,不是我写的第一份检讨。”
九年前,林棉有一顿没有邀约成功的烛光晚餐。
她预订好了位置,请了小提琴手,想请阙清言吃一顿饭,但他那时候已经回了英国,她没有等到他。
于是林棉一个人去了。
那天有点下雪,林棉是等雪停了才回的林宅,回去的时候已经很晚,还有些发烧,被又焦心又心疼的林父林母难得板起脸来训了一通。
所以才写了人生中第一份检讨。
“阙清言,我已经等了很久了。”林棉本来也不想这么委屈苦情地跟阙清言坦白,可实在忍不住,逐渐红了眼眶,问他,“你还想让我等多久?”
作者有话要说:
林小棉教你如何治闷骚(划掉)
谢谢小天使们的雷和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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