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B市的第二天晚上,林棉接到了柏佳依的电话。
“沈彦闻?”接电话的时候,林棉正和阙清言在逛超市,她闻言思索了半天,软声问,“是沈家的人?”
柏佳依磨牙道:“是沈渣男他哥。”
自从上回沈公子开始莫名收心对柏大小姐穷追不舍后,后者烦不胜烦地又请了私人侦探,想查查渣男到底磕错了什么药,这一查就查到了沈彦闻身上。
沈家有两个儿子,沈彦舟是小公子,大儿子才是沈彦闻。
沈彦闻早年就开始接管家里的生意,和自己浪荡风流的弟弟不一样,是个在生意场上拿权的狠角色。此次两家商业联姻,和柏家生意合作往来的是沈彦闻,以沈家名义联姻的是沈彦舟。
自从柏大小姐和沈公子私底下把婚离了以后,两家的生意尚未中断。沈彦闻需要一份关系牢靠的合作,于是冻了沈公子所有的经济来源,后者苦求无果,只能顺着他哥的意思去重新追回柏大小姐。
沈彦闻和阙家有来往,又和阙清言是交好。柏佳依打电话来,是想来借个人情,问问沈彦闻的事。
“他就在我旁边,”林棉抬眼看身旁的阙清言,问,“你要不要直接问他?”
柏佳依捕捉到了电话那头细微的嘈杂声,迟疑问:“棉宝,你们现在在外面吗?”
“我们在逛超市。”
从Y市回来以后,林棉光明正大地,堂而皇之地,搬进了阙清言的公寓。今天两人出来,除了买阙家家宴上要带的上门礼外,还挑了些日常用品。
长夜漫漫。柏佳依没再提沈彦闻的事,末了摇头一叹,评价道:“棉宝,我现在给你打个电话,都觉得自己能有亿千瓦。”
回公寓的车里,林棉难得乖顺地坐在副驾上,一言不发。
车缓缓在路口的红灯前停下来,阙清言侧过脸看她:“怎么了?”
林棉巴巴地回望他,诚实道:“我有点……紧张。”
明晚的阙家家宴,她现在就已经开始紧张了。
她的神色实在看起来太忐忑。阙清言扣开储物层,递了瓶水给林棉,失笑:“不用这么紧张。在家宴上,你理应比谁都要理直气壮。”
林棉听得茫然,直到隔日,才真正明白了这句“理直气壮”是什么意思。
隔日,林母阮丽淑从临市回B市,让司机把林棉接回了林宅。
林宅地处近郊,自从阮丽淑从阔太太转成职场女强人后,就很少会回来住,林棉则回来得更少。现今家里上下只有一个阿姨在打理,见到两人回来,忙不迭地去厨房准备茶点。
阮丽淑带着林棉上楼,应了声,又道:“兰姐,下午还有客人要来,点心照着多准备一份吧。”
还有客人要来?
二楼书房里,阿姨将精致的茶点摆在瓷碟中端了上来。阮丽淑泡了花茶,将茶杯连同点心碟一起推给林棉,笑睨道:“妈妈以为你们俩今天是一起过来的,清言他今天很忙吗?”
清言……
愣怔半晌,林棉抿了抿唇,愕然着小声道:“您……您已经知道了?”
在回来之前,林棉给自己做足了心理准备,也斟酌了一系列的措辞。
如果林母真的不赞成两人间这段感情,甚至是持反对态度的话,她可以循序渐进地来。对方是她唯一的至亲,林棉怎么都不会为此和自己深爱的妈妈闹,但也不会因为林母的反对,就对这段感情有所妥协。
可这样下来,母女间的关系一定会不如从前。
这些林棉想到了,阙清言也能想到。
所以阙清言在这场本该是母女间的拉锯战中,悄无声息地接过了林棉手里的绳头。阮丽淑了解自己女儿外柔内刚的脾性,硬逼只会适得其反,她再有意见,也只能选择阙清言这个突破口。
因此如果阮丽淑不支持两人间的感情,所有的反对与阻截,只会提前落到阙清言身上。而所有潜在的问题与隐患,他可以在林棉不知情的情况下,或多或少地化解掉一部分。
所幸几次见面下来,阮丽淑对阙清言越来越满意,倒没有什么反对的。
阮丽淑回想两人最后一次约见的时候,对方草拟了一份协议给她代为转交。
“棉棉,之前妈妈说有东西要给你。”阮丽淑拉开红木桌的抽屉,拿出一份档案袋来,一笑,“你们年轻人的事,自己商量着做决定,妈妈也不多管了。”
档案袋里是一份婚前协议书。
协议将离婚后的财产分割权给了林棉,已经签上了字,只等林棉签字后做公证,即刻能生效。
阙清言大可以把协议书在私底下直接给林棉,之所以拟给阮丽淑代为转交,是想向林母表明态度。
在阮丽淑这个生意人面前,有的放矢,坦明了自己全部的诚意与真心。
林棉没打开档案袋,显然还处在刚才的对话中,没缓过神来。
阙清言提前见过自己妈妈,还不止一次。
可他一次都没告诉过自己。
一开始茫然与被蒙在鼓里的懊恼无措逐渐淡下去后,更多的是后知后觉涌上来的庆幸与酸涩,连同心脏一起酸酸胀胀地绷紧了。
林棉倏然红了眼眶,紧抿着唇,使劲憋下去了汹涌而来的泪意。
这段时间以来在她心里时隐时现的惴惴不安逐渐烟消云散。
林棉总下意识地觉得,她暗恋阙清言这么多年,对他的喜欢一定是多过他的喜欢的。却没想到,其实对方早把一颗完完整整的真心交给了自己。
临近黄昏的时候,阙清言给林棉打了电话。
林母还有一些话要和阙清言说,林棉等在二楼卧室里,自娱自乐地翻出本以前的漫画书,窝在床边打发时间。
“太太还在茶厅里跟人聊天,估计这会儿该出来了。”阿姨端了茶点敲门进来,躬身把瓷盘放在靠近床头的矮桌上,笑着补了句,“外面雪下得大,等等小姐你们开车回去的时候路上小心。”
林棉软声道了谢,等阿姨出门后,放下漫画书来到了露台。
这么多年,露台的白漆栏杆已经翻修过很多遍。外面正下着大雪,林棉扒着栏杆往下看,眼睫上沾了雪粒,她的视线穿过露台后的花园,正好看见从茶厅里远远走出来的男人。
林棉呵着白气回想了遍。
这个场景……太熟悉了。
也是这么一个下雪天。也是在露台上。
林棉心跳得很快,攥着栏杆的手蹭了点雪,不着四六地又在脑中补了句。
说不定还是同一个日期。
阙清言沿着茶厅的小道走进花园,仰头抬眸,正巧对上二楼露台上林棉亮晶晶的目光。
对视半晌,林棉压抑着心里那点蹦跶着的欢悦,趴在栏杆上问:“阙清言,我下来给你拿把伞好不好?”
隔着不远的距离,阙清言驻足在原地,眼角眉梢流露出笑意来,应了一声。
“我很快就下来了,”小姑娘的声音和记忆中的期待与希冀逐渐重合,认真道,“你要等我。”
……
五分钟后,林棉下楼来找阙清言,怀里除了抱着把伞,还拎了大大小小数个礼盒。
礼盒都是林母嘱咐着要带的上门礼,林棉拎了一些下楼,剩下的还有一堆在楼上没拿下来。
本来在她脑内的小剧场里,应该只是浪漫地送把伞的。
林棉艰难地把礼盒放在脚边,抬眼看阙清言,不好意思道:“还有一些没拿……是不是带得太多了?”
眼前这些,加上之前买的,堆起来都能塞满整个后备箱。知道的,是去参加家宴……
林棉红着脸默默想。
不知道的……以为是去提亲的。
阙清言接过林棉手里的伞,搁在一旁,淡然道:“还差一样。”
林棉闻言愣了一瞬。
差了什么?
礼物还堆在脚边,林棉正打算环顾思忖时,垂落在身侧的左手指尖触到了修长匀称的骨节,下一刻被牵起了手。
黑丝绒缎面的戒指盒,内里是正红色的内衬,盒边印了两行烫银的小字。
中央凹陷处嵌着一枚光华璀璨的戒指。
“是会有一点快。”阙清言垂眸看已经呆怔住的林棉,取出戒指给她戴上,指腹抚擦过她的指尖,顿了顿道,“但十年太久,以后不会让你再等了。”
“现在换我来等你,”他眸色深邃,平静继续,“可以不用这么快就给我回应。戒指不喜欢戴,也可以暂时摘下来。”
雪越下越大,阙清言戴完戒指,拿起伞撑开。他空暇的手牵过林棉的手,俯身在她额头上一吻而过,补全了话:
“我还有很多个十年可以等,足够留给我们彼此磨合,长相厮守。”
温热的吐息在额头上一触即收,林棉像是猝然恢复了心跳和知觉,下一秒缓缓抬手,攥住了阙清言的大衣袖口。
紧接着,她呜咽着半扒半搂过对方的脖颈,终于哭得泣不成声。
阙清言任林棉缩在他颈窝里擦眼泪,倾下身抱住了人,手上戒指盒的烫银小字在雪天的光色下一闪而过。
喜今日霜雪初初,良缘遂缔。
卜他年情意绵绵,白头永偕。
初初见你,情意绵绵。
已有十年。
十年前轻描淡写的一眼瞥,如今炽热坦诚的一颗心。
少女时光的梦,他帮她悉心圆满。
希望有天你们的喜欢都能得到回应,所有暗恋都能被珍惜。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删了写写了删,还是决定按最初设想好的来,正文收尾在十年这个点上,剩下的梗和一点剧情放在番外
最后多叨逼叨几句:
1.“喜今日……”改变自民国婚约誓词,阙教授和棉棉的名字取自情意绵绵,QY和MM
2.有小天使以前问为什么棉棉在掉马以后还总称呼教授“您”的,其实本来蠢作者是想写“心上一个你”的梗的,没铺设好可能看起来会有点别扭
3.剩下还有一点梗和剧情没收完,会有甜甜甜的日常番外,一周内完结番外
4.谢谢小天使们看到现在,真的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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