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挤在车上,你靠着我,我靠着你,晕晕沉沉,随着车晃来晃去,一直走了两三个时辰,夜色深浓时,才赶到离京城最近的小镇。
姚黄丈夫张旺已经提前赶到镇上,包下一家小客栈,客栈上下忙着烧水煮饭,众人都是疲惫已极,沐浴洗漱,吃了顿热饭,就都歇下了。
李丹若、大太太梁氏、二太太周氏、大奶奶赵氏、二奶奶苏氏、三奶奶吴氏聚在程老太太屋里,程老太太半坐半躺在床上,挨个看着诸人,“好了,都别难过了,总算没满门抄斩,这就是幸事,只要有命在,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若姐儿,五郎那边……”
“我一早就出来了,他去刑部大牢了,那边……也得有人。”李丹若含糊了句。
大太太梁氏没能忍住,哭出了声。
程老太太看向梁氏,叹气道:“别哭了,出仕为官,起起伏伏都是常事,不过流配八百里。”
赵大奶奶用力抿着嘴,眼泪一串串往下落,李丹若忙挪过来,伸手搂住她,低声道:“大嫂一定要想开些,你有哥儿,还有叶姐儿和枝姐儿,都仰头看着你,你得保重自己。”
“你放心……”赵大奶奶微微仰头,用力忍着眼泪。
程老太太从赵大奶奶看向神情怔忡的二太太周氏,暗暗叹了口气,看向众人道:“这会儿不是哭的时候,都打点起精神。
“这桩祸事……唉,秋天里,若姐儿就提醒过我,是我昏了头,如今,姜家危难之时,里里外外要操心的事情极多,得有个主事的,我精力实在不济,就让若姐儿当家作主吧。”
“就辛苦若姐儿了,母亲,我想去陪着老爷他们,我不放心,老爷有心悸的毛病,六哥儿自小娇养,这一路上,有我,也能好些。”梁氏语调哽咽。
程老太太沉默片刻,叹了口气,点头道:“你若打定了主意,我不拦你。”
“多谢母亲,媳妇不孝……”梁氏起身就要往下跪,程老太太忙欠身拉住她,“你先回去歇下吧,往后,还不知道怎么辛苦,你自己也要保重。”
梁氏答应一声,伸手抚了抚李丹若的脸颊,“若姐儿,就辛苦你。”
“大伯娘放心。”李丹若站起来,深曲膝致意。
梁氏低着头,转身出了屋。
“你们也都回去歇下吧。”程老太太看着神情各异的众人,示意李丹若留一留。
众人起身出去,李丹若掩了门,坐到床沿上。
程老太太往上挪了挪,低低问道:“若姐儿,这事儿,你怎么看?”
“从官家即了位,大哥就再没进过敬亲王府,三伯父不可能给敬亲王调攻城弩。
“可要说调攻城弩这事儿,是敬亲王府的报复。”李丹若的话顿住。
“你接着说!”程老太太有几分急切的催促道。
“太婆,敬亲王真有胆子谋反么?架攻城弩谋害官家,这太儿戏了。
“还有,元夕节前的流言。”李丹若看着程老太太。
程老太太缓缓点头,“就是因为那些流言,你和五哥儿才得以脱身。”
“嗯,现在想想,散布这流言之人,不但知道敬亲王谋反,还知道三伯父也在其中,而且!”李丹若看着程老太太,声音压得极低,“他还知道,敬亲王要被治罪,知道咱们家家破人亡。”
程老太太浑身僵直,呆了好一会儿,才低低问道:“现在看,这是为了让你和五哥儿脱身出去,是为了五哥儿,还是为了你?你心里,有点儿数吗?五哥儿呢?”
李丹若摇头,“我不知道,五郎。”李丹若顿了顿,“我还没来得及问他。”
“听天由命吧,咱们,如今已经是砧板上的一块肉。”程老太太慢慢靠回去。
“太婆宽心些,八郎只流配了三千里,可见上头网开一面,不是要赶尽杀绝,咱们,也只是逐出京城。”李丹若宽慰道。
“还有,大伯父他们流配八百里,永州离京城正好八百里,我姑父这会儿正领着永州震武军,永州军年年都要接很多流配。
“五郎说他想想办法,明儿一早,我也回去一趟,看能不能见到卢四奶奶,她是个仗义的,她父亲在刑部正好管着流放这一块。要是能把大伯父他们流放到永州,有姑父在,也就是路上辛苦些。”李丹若和程老太太低低道。
程老太太凝神听着,“那两万银子,咱们留一千两就行,再辛苦也有限,余下的,都留着给他们爷们打点用,你和五哥儿作主。”
“嗯,早上已经给五郎拿了五千两银票子。
“八郎那边,先看看流放到哪里,我陪房里,有个叫俞大的,早年四处做生意,极南极北都去过,为人机变灵活,他自小练功,功夫极好,我和他说过了,让他带足银子,陪八郎过去,由他一路照应,咱们就不用太担心。”李丹若接着道。
程老太太拉住李丹若的手,一开口就哽咽住了,“你!你是姜家的福星,若姐儿,太婆对不住你。”
“太婆这么疼我。姜家这场大祸,是我们大家的命数。太婆要想开些,往后看,咱们肯定能熬过去,肯定能好起来。”
“好!你放心。”程老太太想笑,却没能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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