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的名字我还是会写的。”彼得赔着笑点了点头,然后用马车夫递来的蘸水笔歪歪扭扭的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看着彼得写好了名字,管家终于笑了起来。他向高脚杯里倒入了半杯红酒,把酒杯递给了彼得后,管家说道,“既然已经签好了合同,那就赶紧去买材料吧——那边的工厂我已经跟他们说好了,付了钱就能提货。”
将红酒一饮而尽的彼得拿着厚厚一叠金镑,感觉自己似乎成了全天下最幸运的那个人。
当天晚上,在采购完原材料之后大约三小时,彼得躺在自己的床上过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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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勋爵先生,这里面有问题。”在杜桑德身旁听完了所有内容的托德低声说道,“酒里可能下了毒。”
“有问题的恐怕不光是酒。”杜桑德双手抱胸沉吟道,“别忘了,哈罗德和恩里科是一伙的。”
这其实是个非常简单,甚至不屑于进行任何遮掩的阴谋活动。杜桑德甚至不需要搞什么推理就能看出这里面有事儿。
八百七十二金镑的三倍违约金高达两千六百金镑,用这种巨大金额来对双方进行约束明显是不合适的——这么一笔巨款,别说彼得,就算是哈罗德勋爵都未必能马上拿得出来。
预付款七成,也就是六百一十金镑的现钞是哈罗德在这个局里放下的诱饵。按照彼得一开始的估算,这一笔加工订单中,他所需要支付的成本是七百五十金镑左右,其中包含了更换刀头、润滑油和购买动力煤的费用。
用哈罗德的钱在他指定的厂家购买加工原料,价格肯定是虚高的。而这些原材料对哈罗德来说甚至可能完全不需要成本——只要原材料供应商也欠了他的钱,那这么折腾一顿,无非是把六百一十金镑倒了一手而已。
然后,彼得就背上了两千六百金镑的债务,而这一笔债务是他这一辈子都还不清的——就算加上罗森和罗森的孙子,这个数量级的债务他们也不可能还得上。
而作为代价,哈罗德连半个便士都没有花。
“这是连环套啊……”想明白了其中关键之后,杜桑德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也大概明白为什么哈罗德会对自己有这么大敌意了。
在这个局里,哈罗德是操纵者,是放贷机构。而恩里科老大和他的爪牙则是保证被套路了的债主们不会直接掀桌子的有力保障。在哈罗德的操纵下,一家又一家稍微有些资产的工业个体户就都会成为他的奴隶。
甚至可能世世代代都为哈罗德的家族服务,永无翻身之日。
事实上,杜桑德严重怀疑哈罗德会不会放着这些“奴隶”们为自己工作并且创造服务。那样的“回款周期”太长了,还不如直接剥夺他们所有的财产,然后在帝国法律允许下,将他们统统卖到矿井里当奴工。
反正来纽萨尔讨生活的人络绎不绝,通过破产法院低价卖出去的设备在不久的将来,还能再为尊贵的哈罗德勋爵再创造一轮又一轮的收益。
而这个理论上完美无缺的循环过程,被突然卷入进来的杜桑德给毁了个七七八八。
虽然哈罗德仍然可以通过法院来主张罗森需要对这两千六百金镑的债务负责,但罗森有杜桑德撑腰,法院不可能无视安德罗妮男爵夫人的存在而闭着眼睛乱判。这一笔债务经不起任何官方机构的调查,只要有官方机构介入,那么最终这一笔债务就很有可能被认定为存在欺诈行为。
建立在欺诈之上的债务是无法获得法院认可的。
恩里科集团被连锅端掉,哈罗德就失去了让自己的“奴隶们”保持沉默和恭顺的最终保障。而新建立起的罗森公司则完全被他理解成了来自杜桑德的挑衅——我干掉了你的私人武力,并且建立起了自己的。
如果那些该死的欠账不还的家伙决定彻底造反,转头去寻求罗森公司的保护,那哈罗德现在最主要的现金来源就会被彻底掐断。这让哈罗德非常紧张且焦虑。
从这一点来说,哈罗德勋爵确实因为杜桑德的行动而蒙受了巨大损失,损失金额甚至很有可能不止几千金镑这么简单。
要知道,公爵阁下是不会对一个失去利用价值的勋爵有什么好脸色的。每个月都能给公爵阁下赞助五百金镑的勋爵,和每个月都在苦苦支撑自己、甚至要请公爵赞助的勋爵完全是两种不一样的生物。
如果无法保持自己的“用处”,哈罗德毫不怀疑自己会在数月之内丢掉勋爵的贵族身份。而失去了贵族身份的保护,那些对自己恨之入骨的奴隶绝对会第一时间冲破他的庄园,把他像一条死狗一样拖出来然后活活咬死在落日广场上。
不幸中的万幸是,安德罗妮男爵夫人一系是威廉侯爵的附庸。而威廉侯爵……和公爵一向是敌对关系。
只要把杜桑德的行动当成是威廉侯爵的派系对公爵威严的挑衅就行。哪怕安德罗妮男爵夫人本身并没有这个想法,他也必须让对方和自己一起跳这么一支危险的舞蹈。
一支……以其中一方彻底失败,甚至死无葬身之地为结尾的,名为“政治倾轧”的华丽舞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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