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不一样?”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这人缓缓说道:“这次不是卖,是换!”
“换?拿什么换?”
“棉花,两斤棉换一尺布!”
“什么?”
众人纷纷惊诧不已,有心算能力强的,马上就得出结果:“如此算下来,一匹布才四十文!”
此言一出,所有人俱面如土色。
吴文江再也顾不得手上的契约,怒气冲冲地问道:“消息可属实?”
“当……当然!我亲眼看见的,马上就过来送信了,现在百姓们已经排队去换布了,而且徐家发了话,若是不嫌路远的,可以带着棉花直接去朝阳门外的作坊,那边还给九折优惠!”
瞬间,会馆里变得鸦雀无声。
紧接着,如同炸开锅一样,徐家是疯了吗?
当初市场价最低的时候,也不低于五十文。
现在可倒好,四十文出货?
还给九折优惠,三十六文?
这哪里是割肉,这是杀人啊!
康平东感觉心头在滴血,如果布价真的变成四十文,会倾家荡产的!
因为囤货的五万两成本中,有一半是借的高利贷,如果还不上,自己的房子和祖上留下来的那些田产可就无了……
吴文江脸色变得铁青,强颜欢笑道:“诸位都不要慌,就算徐家砸盘,他能有多少货,现在货都在我们手里,任他去折腾好了!”
康平东看着手里的契约,却不敢吱声,此时此刻,如果吴家不吃这批货,自己去哪找人接盘?
很显然,吴文江的话并没有以前那么好使了,只听有人自言自语道:“怎么办,怎么办,我囤了这么多的货……”
“谁不是呢,我收货花了三万两银子,全部身家都在里面了,如果真的跌了,这可如何是好啊……”
吴文江却还在耐心地解释着:“短期内,就算有波动,也是正常的,大家不要误信奸人之计,只要我等齐心协力……”
这时候,又有人走过来,说道:“吴老爷,我们都知道您家大业大,可我们是小本买卖,真的玩不起了,要不,您把我手里的货也收了吧!”
康平东心里咯噔一下,暗道这个节骨眼上,你提这茬做什么?
我这张契约正签到半截上,你跑来掺和一腿,人家一生气不跟我签了,我找谁去?
果然,吴文江脸色极其难看,可是,还没等他说话,又有人凑上来,说道:“吴老爷,您把我的货也收了吧,我手里货少,一共就一万多两银子!”
还有人说道:“吴老爷,我手里的货按照市价的九成出!”
吴文江再也忍不住,气急败坏道:“你们这是要做什么?当初说好了,我等不是同进退的吗?现如今徐家不过是略施小计,你们就坐不住了?如此沉不住气,怎能做大生意?”
康平东心中大急,眼看这笔生意要泡汤了,于是说道:“吴老爷,方才你可是说过了的,有多少货吃多少,来者不拒,现在契约已经写好了,劳烦您签个字!”
只见吴文江把手里的笔扔在一旁,冷笑道:“姓康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昨日你就开始私下出货,究竟是何居心?莫非是徐家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甘为朝廷走狗,断大家的财路!”
“哼!”康平东立即反驳道,“我私下出货?明明是你们吴家先出货,现在却反咬一口,我倒想问问你是何居心?”
“你……”吴文江脸色十分诧异,问道,“你给我说清楚,吴家何时出货了?”
康平东说道:“安定门出去向北五里,不是你吴家的地吗?我昨天收的货,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你还狡辩?”
此言一出,立刻有人跟着说道:“不错,我收到的货也是从那边发出来的,吴老爷,你就承认了吧!”
吴文江突然愣住,然后说道:“城北那块地……租出去了!”
“哈哈,租出去了?”康平东大笑道,“吴老爷,事到如今,你觉得这个理由能蒙混过去吗?”
吴文江皱眉道:“就是租出去了,我为何要骗你们?”
“偏偏在这时候,你家的地租出去了,然后租你家地的人又碰巧建了十几间仓房,碰巧又屯满了棉布,你觉得我们会信吗?”
吴文江看了看四周,几乎所有人都是一副别把我们当傻子的表情。
“若吴家出货,天必厌之,你们爱信不信!”
说完后,再也不理会众人,快步出了会馆。
一时间,会馆中到处都是大呼小叫,康平东忍着心痛回到自家的铺子,账房显然也得到了了消息,焦急万分地道:“老爷,老爷,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快……快出货……”康平东咬牙切齿地道,“赶紧挂牌,开门营业,无论是批量还是散货,只要能卖出去就行!”
“那……什么价钱?”
康平东想了想,道:“先挂一百二十文……不,挂一百文,如果有人还价,只要不低于八十文,都可以出!”
其实他很清楚,单靠铺面出货,能卖得出去多少?
起初布庄开门营业,寻常百姓一看,确实有人光顾。
很快,消息便扩散开,大家得知徐家的铺子竟然可以用棉花去换布,而且算起来特别便宜,主动送到作坊的还给九折优惠,这买布的就不见踪影了。
而像康平东这样的商贾,囤积着十几万匹布,想要将这些布卖出去,单凭零售是不可能的。
必须得找大买家。
可是,以往市面上到处出没的大卖家,现在都一下子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就好像死绝了一般。
康平东急了,四处去找人。
以往那些给他投递了门贴,希望买布的,现在要么是避而不见,要么就是,我这儿还囤着呢,低价转让给你要不要?
康平东彻底的透心凉了。
陡然之间,原本一布难求的京城,现在就好像……棉布泛滥一般,似乎谁家都有货,都在疯狂的找买家。
到了傍晚的时候,所有布庄挂出来的价钱已经一降再降。
若价格定在八十文,其实还是可以维持自己的利润,起码不赔。
可问题就在于,此时是有市无价,别说八十文,挂牌六十文都无人问津。
因为根本就没有人买,所以无论价格下调多少,其实都是徒劳。
骤然间,恐慌蔓延开来。
所有的布商都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感和无力感,原来,全线崩盘只在一瞬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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