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人是最贪婪的,恰恰也是最脆弱的,他们几乎不具备承担风险的能力,只要临门一脚,他们便会疯了似的抛售自保。
而像这种泡沫的市场,一旦有人开始抛售,除非有天量的资金接盘,是不可能兜得住的。
这就好像老鼠仓,嘴上每一个人都说大家要同心协力,理论上只要大家团结一心,等到最高位的时候,大家再一起出货获利就行了。
可前提是,你得确保有人不会提前跳船。
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何况还是一群为利益而临时聚集在一起的商贾呢!
借贷的人不跳船,就可能家破人亡,他跳不跳?
他跳了,你敢不敢接?
你能确保花了天量的资金接盘之后,还会不会有其他人趁着高价继续跳水?
这就是阳谋!
你们就算知道我徐承影在搞鬼,哪怕我现在的出货量也不够维持京城中百姓的需求,那又如何?
你们什么都知道,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败涂地。
怀恩心有余悸地说道:“如此一来,那些商贾岂不是要倾家荡产?”
“就是让他们倾家荡产!”成化皇帝却显得很兴奋,“这招真是高明,若是当初依了万卿和殷卿的法子,动用厂卫进行镇压,他们定是不服,说不定暗地里会骂朝廷无耻,骂朕昏庸,现在好了,看他们骂谁去!”
徐承影感觉自己额头上出现了一个大大的问号,敢情……骂我就对了?
“不过话说回来……”成化皇帝似乎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立刻变了语气,“也不能赶尽杀绝,还是要想办法给他们留一条活路。”
怀恩察言观色,紧跟着说道:“奴婢倒觉得……这些商贾为了牟利,不管百姓死活,如今落的这般下场,完全是咎由自取!”
做皇帝的当然要表现地仁慈一些,虽然恨死了这些商贾,但这些人毕竟也是自己的子民,有些话不能说的太过。
做奴婢的就不一样了,你不好意思开口的话,我来说!
“其实,臣已经帮他们想好出路了!”徐承影似乎早有准备,当下说道,“他们收货的成本平均下来大致在八十文,算上人工和储运,可能稍多一些,按照现在的市场行情,如果以三十文的价格出手,虽然损失不小,却不至于倾家荡产。”
怀恩心里暗暗嘀咕,若以三十文出货,至少损失七成,这样的结果还不如杀了他们来的痛快,于是问道:“这个价格他们会卖吗?”
“现在的问题不是他们卖不卖,”成化皇帝看得很通透,摇着头说道,“市面上突然出现这么多棉布,怕是三十文都很难出手!”
这些商贾们也是神通广大,附近几个州县的棉纱棉布都给买过来了,如此大的存量,谁敢接手?
徐承影说道:“臣也考虑到了这一点,目前来看,几乎不会有人来接盘,所以,如果臣愿意出三十文的价格收购,至于他们愿不愿意卖,臣也不会勉强!”
成化皇帝疑惑道:“你要收货?”
“对,收货!”
“收多少?”
“有多少要多少,来者不拒!”
“你收这么多货做什么?”
徐承影认真道:“臣组建了一个商队,准备年后出山海关,将这批货运往辽东,那边苦寒之地,本就缺少物资,到时候换些人参貂皮回来,既能赚银子,对辽东的军民来讲,亦是互惠互利,双赢的局面。”
成化皇帝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脑回路有些跟不上了,那些商贾囤货的时候,你高位出货,银子都进了你的口袋,等到大盘崩了,再抄底买回来,然后运到辽东去再赚一笔,怎么感觉……所有的一切,都是你事先计划好的呢?
这一切的起源,是飞梭织布机,偏偏又是你鼓捣出来的新鲜玩意!
难道从那时起,你就开始布局了?
细思极恐!
怀恩看了看成化皇帝,又看了看徐承影,心说这是你们连襟俩的生意,跟我没关系,我什么都不知道……
徐承影并不知道成化皇帝在琢磨什么,只觉得对方的眼神越来越古怪。
难道是因为听到自己成立商队,搞贸易,面子挂不住了?
在明初,特备是洪武年间,商籍乃是贱籍,不过现在都过去一百多年了,商贾们的身份也早就没有以前那么卑微,我搞个商队怎么了?
俗话说,挣钱嘛,生意,不寒碜!
“臣从一开始不建议打压商贾,最主要的原因就是不愿朝廷过多干涉和遏制民间的商贸发展,士农工商各司其职,无农不稳,无商不富,商贸乃富国强兵之道,臣这么做,也是给那些商贾们做个表率,赚银子要堂堂正正,不能投机取巧!”
这番话说完,成化皇帝再次陷入沉思,喃喃道:“无农不稳,无商不富,你这套说辞倒有些新奇……”
作为明帝国的大掌柜,成化皇帝当然知道银子的好处,赈灾需要银子,修河需要银子,打仗需要银子……离开银子,这个庞大的国家机器马上就会停止运转。
可是,银子从哪来?
每年的税收就那么多,还要精打细算,这边拨点,那边拨点,然后就没有了。
至于自己的内帑,也是紧张兮兮,眼看年关将至,本打算给嫔妃们买点金银首饰,结果一算账,还是算了……
现在徐承影手里可是有自己五成股份,若赚了银子,是直接进内帑的,跟国库没关系,想怎么花就怎么花,谁也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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