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最后一丝信念崩塌的时候,李景“呵呵”的笑了出来。
他面颊带泪,双肩微颤,再也没了之前那股嚣张的气焰。
李景的二十八年,终究是将他自己,活成了一个悲惨的笑话。
大殿的侍卫将他与连水带走的时候,李景站在门口,停了一下脚步。
他回眸,望着李锦,那依然挂着泪痕的面颊上,却扬起了一抹笑容。
没有曾经阴狠的模样,没有先前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
他忽而开口,声音大了几分:“那日我说与金先生有一夜之实,纯属狗急跳墙,无奈之举,金先生清白的很。”
他顿了顿,望着李锦怔愣的模样。
还是将“抱歉”两个字,咽回了肚子里。
他浅浅一笑,转过身,往殿外走去。
那一瞬,望着满是孔明灯的天际,望着大雪纷飞的太极殿广场。
好似看到了曾经的自己,看到了曾经的李牧。
这大概是最后一次,瞧着这幅绝美的光景了。
李景仰起头,轻轻呢喃:“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模样……”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忘记了李牧真心对他的一切,只剩下对权力,对那个皇座,赤裸裸的向往?
开始不顾一切,为了将所有人踩在脚下,变得那般心狠手辣?
他轻笑,自嘲一般摇了摇头。
不会有人回答他,也不会有人拥有答案。
大殿上,李锦愣愣的睨着他离开的方向,许久才转过身,向着李义拱手行礼。
那一瞬,随着遥远的炮仗声响起,天空中绽放出五颜六色的花朵。
鞭炮声响彻京城,将整个雪夜震得轰轰作响。
大魏的皇帝,至高无上的皇权拥有者,睨着宫外姹紫嫣红,绽放于夜空的花。
千言万语,汇成了一声哀叹。
这是大魏载入史册的一场宫宴,是让所有人铭记,血脉相残是何其卑劣,后宫手段是何其龌龊。
是让后来人引以为鉴,并以此打破了嫡长子即是太子的传统,改为任贤用能,从今往后,让每个皇子拥有平等的权利。
留在耻辱柱上的,是李义。
名垂千古的,也是李义。
可这样的荣耀,他不喜,也不在乎。
他望着绚烂绽放的烟花,身旁仅剩萧贵妃与平阳王,心中的悔恨与煎熬,无人能知。
那一晚,大魏变了天。
许为友被抄家,赵文成下了天牢,太子李景被软禁在东宫,一众官员为了自保,纷纷揭露太子一派的骇人罪行。
只有李锦被唤到了上书房,听着李义说那些,不能当着百官开口的悄悄话。
烛火中,李义瞧着他的面颊,轻笑了一声,自书案下的暗格里,拿出了一个小盒子。
“当年,李牧在这里写了封信。”李义抬手,轻轻拂过上面的灰尘,“是写给你的。”
他顿了顿,抿嘴垂眸,迟疑了片刻,才又说:“他专门叮嘱,若是发配路上他死了,你不追究,就烧掉。你若是追究,便等尘埃落定,你大获全胜的时候,再交给你。”
说完,将手抬得高了一些。
李锦迟疑了片刻,睨着那只黑色的小匣子,伸出双手接了过来。
很沉,并不像只有一封信的样子。
他稍稍疑惑,抬手轻轻打开。
烛光下,盒子里两只玉石雕琢的大雁,安静的躺在里面。
这是仅有大婚之时,作为采纳礼,才会出现在皇家的特殊玉石。
它的意义,与当年李牧那一对绝世无双的玉璧一样,是赠予新婚夫妇最诚挚的祝福。
李锦心中五味杂陈,睨着这一对白润的玉雁,像是被谁攥住了心口。
那玉雁之下,还有一封折好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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