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本来是眉目紧锁,这会儿脸色顿时都轻松了不少,将木箱放在旁侧的炕头上,点了根卷叶子烟,幽幽抽了一口。
那烟气儿着实呛人,我被呛得连着咳嗽了好几声。
“背着。”老头忽然给我打了个眼神,还伸手指了指。
“这东西她留下来不带走,那就是等你来拿的,拿着之后,好好瞧瞧里头的东西,再有死女人来找你,你就不用怕。还有就是,这事儿得你妥善解决,要是接阴的香火灭了,我不晓得罗阴婆那老太婆会不会从河里头爬出来,掐了你脖子。”老头这话说得很慎重,甚至昨天晚上处理我爹尸体的时候,他都没这么慎重。
我心里头咯噔一下,脸色也顿时变了变:“鬼婆子,让我看,你让我学?”
“你不学,难不成让我给罗阴婆当徒弟?她怕是不会要,还有就是你这条命,不但合适捞尸,更适合吃她这碗饭,当初她也想收下你,你爹不愿意给。”说话间,老头手指夹着的卷叶子烟都要燃尽了。
我顿时哑口无言。
“走吧,你二叔要回去了,我也得拾掇拾掇,打道回府,昨晚上蒙了鬼,不过河,今晚上她得和我拼命,这事儿我管不起了。”老头又说了一嘴,不过这段话我听得一知半解,大意是晓得,细节却弄不清。
我明显没别的选择,老头说的也没错,罗阴婆因为我的事儿也把命搭上了,现在她尸体不上岸,要是接阴这香火断了,她怕是才真的死不瞑目……
养老送终这事儿我现在没完成,至少不能让她的手艺断了传承。
思绪间,我将那大木箱背了起来。
也就在这时,老头忽然说了句:“要是我记得不错的话,罗阴婆好像是有过一个孩子,还是啥,回头我会帮你打听打听。”
我当时身体就激灵一下,再看老头的时候,已然是泛红了眼眶。
我本来想开口感激他,不过他却摆摆手,直接出了偏屋。
再从前屋出去的时候,我开始忍着没看那尸体,不过我却总觉得走过棺材之后,背后就有一个阴冷锐利的视线在盯着我……
之前没背这木箱,直视她都没那感觉,现在被盯着的感觉却来了……实打实的是因为木箱里头是接阴行当的事儿了。
老头脚下的速度不慢,我紧跟其后。
我俩在路过前头人多的村路时,议论的声音就更多了,甚至除了那些骂我的字眼,偷东西这些字眼也上来了……他们讲我真的不是人,罗阴婆刚走,尸体还在水里头呢,我就上了她家,翻箱倒柜地偷东西,丧良心!
我只能够一直低着头,那些难听的话左耳进右耳出。
等走出这一段路,才总算好了一些。
回到我家的时候,二叔已经回来了。
他精神头稍微好了一点儿,脸红扑扑的,不晓得是晒得太久了,还是喝酒喝的。
和老头打了招呼之后,二叔目光再落到我身上,明显被惊了一下。
不等我说,老头就简单解释了几句。
二叔脸色连番变化了好几次,最后才叹了口气:“这也没辙的事儿,罗阴婆可是救了阴阳你两茬命,这箱子背着就背着了,该做的事儿,你得做好。”
我深吸了一口气,点点头,说我晓得。
这会儿我也想得明白。
这里头的东西我肯定会看,能学一定要学,先解决了眼前的麻烦,我也不能断了接阴婆的传承。
况且接阴婆干的事儿也不多,这年头,死在水里头的人要比难产的孕妇多得多。
老头又和我二叔交谈了几句,这下我就听得清楚了,他们大致讲的就是再请一个有本事的先生的事儿,他会去把这件事情弄妥当,不过得要我二叔准备至少一条大黄鱼儿。
我当时都懵了。
我开始以为再多莫过是二两金粒子,顶破天了,要一小锭金子,可竟然是一条大黄鱼儿?
那大黄鱼,可是实打实的黄金,小孩儿手臂那么粗细,这别说砸锅卖铁,就算把我和二叔都拿去卖了,都不值一条大黄鱼儿!
先生就那么贵?这普通人十辈子都攒不出来那么多钱啊。
二叔的额头上也一直在冒汗,不过最后他还是重重点头,说让老头放心,还是那句话,钱不是问题,他会想办法弄,先生得尽快联络,他不想看着他老大一直挂在悬崖上头。
老头嗯了一声,最后他瞅了瞅我,让我注意着好自为之。
怪异的是,他在临了的时候,还叮嘱了我一句话,让我真的遇到要命的危险的时候,一定要记得喊救命。
这话我就听得不明所以,危险都要命了,肯定喊救命不假……
可这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难不成,喊这两个字就能脱险?!
我本来想问老头啥意思,他却匆匆转身从我家离开,甚至我二叔要送他,他都没让。
等老头走了之后,我刚将木箱子放下,二叔就让我先去洗把脸,清醒清醒,他也有事儿要和我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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