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在孙佑奇的眼中,石三的性命还不如他身上的云锦来的贵重。这是时代的通病,当每个人都这么认为的时候,那便是真理了。谷
就像此时石三的沉默,在他的世界观里,自己是一个下人,一个护卫。终身的职责便是保护赵壁的安全,哪怕付出生命。
面对有权势人的责难,默默忍受便是,他不能也没有资格让赵壁为了他和其他的权贵起冲突。
看了眼无所谓的围观群众,赵壁突然觉得这个世界其实是有点不讲道理的。
他一己之力无法改变别人,改变这个时代。但是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他不允许这样。
人和人之间可以有待遇有权势上的区别。但在某个方面应该是平等的。
在赵壁看来石三与自己最不平等也应该是老板和员工的关系,员工为了讨生活,而将尊严全都抛弃。
那么这将会是自己作为一个老板最大的失败。
赵壁蹲了下来,细心的将孙佑奇身上的泥点掸去。
孙佑奇愣愣的看着赵壁,讶异道:“赵兄,这是作甚,区区一个护卫不值得你......”
“啪。”
掸好泥点的赵壁站起来反手就是一巴掌。
清晰的指印瞬间浮上孙佑奇的脸上,他有些不可思议的愣了一会,然后怒极的指着赵壁说不出话来。
“给我的护卫道歉。”赵壁脸色平静的看着孙佑奇。
“你你你你...混账!”孙佑奇大声喊了出来。他的几个护卫将赵壁和石三包围起来。
“你不会告诉我,这几个臭鱼烂虾打不过吧。”赵壁笑着看向石三,指着孙佑奇的几个护卫道:“将他们揍趴。”
石三一时没回过神,最后听从赵壁的话,毅然的朝孙佑奇的几个护卫冲了过去。
“道歉。”赵壁再次静静的看着孙佑奇。
“你休想!姓赵的,我告诉你,别人怕你,我孙某可......”
“聒噪。”赵壁一把掐住手无缚鸡之力的孙佑奇的脖子。
孙佑奇的脸色瞬间涨红,手臂疯狂的挣扎着。赵壁不理会他,脑袋靠了过去,轻轻的在他耳边说道:“拼爹你拼不过我,我就算现在杀了你,无非是在大理寺多呆些日子。你如果觉得本殿下没胆子杀你,你大可不用道歉。听明白了就眨眨眼。”
想起赵壁的彪悍名声,孙佑奇疯狂的眨着眼睛。
赵壁松开手,笑着拍了两下孙佑奇的肩膀。
“疯子,你个疯子。咳咳咳。”孙佑奇难受的蹲了下来,疯狂的咳嗽着。另一边,石三动作也很快,那几位护卫全都倒地了。他则回来默默的束手立在赵壁身后。
“我现在最后再说一句,道歉。”赵壁倒背双手,丝毫不理会周边众人,只是看着孙佑奇。
这里的动静终究还是太大了,院子里的人在魏集的带领下纷纷的跟了出来。孙佑奇快速跑到魏集身后,义愤填膺的指着赵壁,嘴里振振有词。
赵壁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魏集微蹙着眉头问道:“你二人为何起冲突。”
赵壁笑着抱拳朝魏集说道:“在下年轻不懂事,叨扰了众位的雅兴,这就告辞。还请成庆王原谅在下的无理。”
伸手不打笑脸人,魏集还以微笑:“事情可以讲清楚的,需要本王做个中间人吗。”
“不麻烦王爷了。在下便先走了。”赵壁抱拳回道。
随后赵壁的视线搜索了一下人群,最后朝着一个方向笑道:“魏姑娘,我先走了。再见。”
说完这句话,赵壁领着石三在众人愕然的目光中施施然的离去。
“早就听闻赵府的三殿下行事别具一格,今日所见,确实如此。”李春芳笑着说道。
魏集哑然一笑,随后朝魏云歌走去,后者跟他说了几句话后在前者无奈的视线中也告辞离去了。
26
夜已经稍微有点深了,景兰宫外的路上,赵壁和石三牵着年迈的驽马缓慢而行。
“石三啊,不好意思哈,没让孙佑奇给你道歉。”赵壁笑道。
“殿下。”石三脸色涨的通红,不知所措。今晚发生的事情让他根本不能理解,惶恐的同时,心中却又涌上无尽的暖意。
“殿下,其实你没必要为了小人得罪别人。小人承受不起的。”
“天塌了,有小王爷顶着,你慌什么。”赵壁打趣道。
“不知道,赵世子听到这话会作何感想。”
身后传来魏云歌的声音,同时伴随着马蹄声。
“魏姑娘。你怎么出来了。”赵壁愣了一下,看着骑在红色骏马上的魏云歌有些出神。
“里面太无趣了,我就出来了。”
月下骑马的红妆,真的很美。
看起来也真的很强的样子。
魏云歌下马,牵着马儿和赵壁并行在道路上。
赵壁踹了石三一脚,后者才有些恍然过来,知趣的放慢脚步,不近不远的跟在两人后面。
牵马在古道上踏月而行,一直是书中的烂漫。
赵壁此刻正在经历着,他安静的享受这种不曾体验过的温馨氛围。
“你还真的是个习武之人。”魏云歌开口微笑道。
“那是自然,我说过了,我很强的。”赵壁举着胳膊自信道。
魏云歌回头看了眼石三,说道:“孙佑奇是太傅之子,为了一个护卫得罪他,值得吗。”
赵壁不答反问:“魏姑娘觉得值吗?”
魏云歌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所以过来寻找答案。”
赵壁笑了笑:“如果是一个我真的惹不起的人,我或许也不会像刚才那样,而是选择息事宁人。不巧,太傅刚好惹得起。所以就无所谓值不值得。想做,就做了。”
赵壁一脸坦诚,并没有说什么人人平等啊这种在这个时代常人所不能理解的“假大空”的话。
魏云歌看了看赵壁的眼睛,蓦然的就想起了赵壁在街边小摊里大口吃着混沌的样子。微笑道:“我现在发现你真的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你也一样。”赵壁看着魏云歌月色下姣好的脸庞,笑道:“魏姑娘我觉得我们今天很有缘分,你相信缘分这两个字嘛?”
魏云歌直接翻身上马,淡淡的说了一句:“追的上我,我便可以回答这个问题。”
看着前方飞奔的骏马,又看了眼自己病恹恹的驽马,赵壁有些着急的大喊道:“欸,你还没告诉我你住哪里呢。”
一袭轻衫的魏云歌背对着赵壁挥了挥手。
正弘三年秋,九月廿八。
赵壁觉得这是一个很值得纪念的日子,因为他认识了一个叫做魏云歌的姑娘。
嗯,一个总说自己很强的姑娘。
......
次日清晨,赵府膳厅。
赵壁小口的喝着小米粥,随意的问了一句:“魏云歌认识吗。”
赵湷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
“给我讲讲。”赵壁放下小碗,认真的看着赵湷。
“怎么,看来昨晚有收获?这姑娘很好看?”赵枉调侃了一句。
“晋王魏武绛之女,魏云歌。”赵湷微笑着说道。
赵壁思索了一番,最后疑惑的问道:“我怎么没印象?”
“晋王常年驻扎西海州,大魏西境的边关。很少回京,你不认识也正常。至于魏云歌,数年前确实有过一面之缘。不过了解的不多,赵伯,你给赵壁说一下吧。”赵湷回答了两句,随后对赵枔说道。
赵枔点了点头,看着赵壁说道:“魏云歌,晋王妃所生,封容城郡主。芳龄二九。自幼在西海州长大,跟随晋王习武,修炼魏氏枪法。
据说十五岁时跟晋王上过沙场。十六岁的时候,拜师靖州的一个大宗,山海门。那时起便一直在山海门修行。老臣倒是没有听过她回京的消息。应该是最近才回来的京城。
哦对了,最近好像京都要举行一个江湖大会,山海门应该也会参加。这可能是容城郡主回京的原因吧。”
赵壁听的一愣一愣的。魏云歌的前半生听起来好像很彪悍的样子。
可是她明明看起来那么娇弱,皮肤那么白皙,手指那么纤细。怎么看都不像常年修炼魏氏枪法的姑娘。
要知道魏氏枪法十分霸道,一般人根本驾驭不了。更何况还随父征战沙场,现在又跑到江湖里去了。她甚至还小自己一岁。
赵壁突然觉得自己这十九年天天遛狗逗猫的,是不是有点白活了?
看来她说自己很强绝非虚言......
“她许亲了嘛?”赵壁问了一个最直接的问题。
“未曾,不过想来应该也快了。”赵枔愣了下,而后笑道。
“你看上人家了。”赵湷放下筷子,表情微微有些认真的看着赵壁:“晋王和父亲都是镇守边疆的重臣。我们两家通婚的话,魏帝可能不会应允。”
赵壁笑嘻嘻的耸了耸肩膀,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问着赵枔:“能跟我说说这个什么江湖大会吗?”
赵枔笑了笑,道:“殿下不是对这江湖之事从来不感兴趣吗。”
“现在我感兴趣了。”赵壁一脸真诚的看着赵枔。
他确实对江湖的兴致不大,但是因为魏云歌在江湖,他便理所当然的觉得江湖便应该是一个很令人向往的世界。
“老臣对这个大会了解的也不对。”赵枔说道:“只知道是京都周围几个州之间的江湖势力门派每隔几年便会举行这样一次大会,旨在切磋,其实无非就是关系到江湖地盘划分罢了。”
赵枔的语气并没有多少感兴趣之意。江湖武林对他们这种身份的人来说并不是很重要,在诸侯眼中无非是小打小闹罢了。这也是像赵壁他们这些嫡子就算不想习武,也不会被强求的基本原因。
更何况,赵枔是一个强大的术师。要知道,能修行术师功法的人极其稀少。比起习武这种大路货,术师是弥足珍贵的存在。
至少赵壁他就没有这方面的天赋,不然他早就修炼了。神秘的术师可是比刚猛的武夫有趣多了。
“赵伯知道山海门的门人在哪落脚吗?”赵壁接着问道。
“大会一般都在南城区举行,想来他们应该在那。具体住哪老臣不知,我等会就去帮殿下查一下。”赵枔回道。
赵壁摆了摆手,道:“不劳烦赵伯了,我今天刚好想去南城区逛逛。我自己去问便可。”
说完这句话,赵壁便放下碗筷。拿起扇子走出膳厅。
赵枉习惯性的瘫在椅子上,嘴里叼着木签,懒洋洋的说道:“这小子好像真的喜欢魏云歌?从没见过他这样想去了解一个姑娘。”
“三殿下和容城郡主真有关系的话,问题大吗?”赵枔有些担忧的小声问了一句。
“倒是还好。”赵湷轻轻笑了笑,说道:“不过还是劳烦赵伯再去详细查查容城郡主这些年的近况。”
赵枔点头回道:“老臣明白,还有一事。方才太傅府的长公子差人来说他等会想来赵府拜谒。”
赵湷无奈的摇了摇头:“知晓了。”
......
27
大魏京都城区如果从中轴线的朱雀大街来划分的话,大体可分为南北两个区域。
北城多是王侯权贵居住之地,相对清幽一些。南城就不一样了,寻常百姓,商贾,三教九流,堪称鱼龙混杂。
各个小势力、江湖门派盘根错节。包括一些列国都有分部的大势力来京都设分部的话,也基本都在南城。更是诸侯以及他国探子最喜欢落脚之地。
毕竟这种复杂的社会背景下,对身份的掩饰是最好不过的。
前段时间南城发生了一件大事,就是暗阁被禁军连根拔起。这件事在南城闹的沸沸扬扬,许多南城势力当时误以为魏帝欲清洗南城。
导致那段时间,大大小小的势力全都龟缩起来,生怕迎来杀身之祸。近些日子,因为京都附近几个大州有头有脸的江湖势力要举行武道大会。才让南城慢慢重新恢复昔日荣光。
说起来可能也有些奇葩,今天是赵壁第一次真正意义上来南城。前任在京都生活了六年,愣是没来过南城一步。
南城区,马府街。
赵壁正坐在一家小酒楼二层靠窗的位置上,左手时不时的拿着花生米,眼睛在下方的街道上随意乱看。
比起西南城区的破败萧条,这里算不上豪华,但也有种欣欣向荣之意。街上的百姓穿着得体,更有华服商贾在街上逛着,不时的便有劲装打扮,身背兵器的江湖人士匆匆走过街道。小贩的叫卖声,食摊的吆喝声,这些都让整个南城区充满了活力。
“却说那姓王名奋的勇士手持金环双刀,一人之躯冲上黑风寨。那晚皎月当空,黑风寨正摆宴喝酒。王奋握紧金环双刀,使起了家传绝技,烈阳刀法!刀身锐利如冰,劲道狂烈如火。三十二名黑风寨匪徒拿出那钩枪斧钺棍棒剑上前迎敌......。夺妻之恨,杀父之仇,桩桩件件皆是血海深仇......王奋双眸猩红如血,誓要将这些贼人送上西天不可,但见那......”
酒楼里的说书先生拍着惊堂木,声音抑扬顿挫,充满高昂的情绪。
在赵壁看来无非是一个烂大街的故事罢了,但在这娱乐匮乏的年代,听书是许多寻常人家的爱好。
此时二楼酒楼里的食客全都聚精会神的听着,情绪被说书先生完美的调动着。石三也紧握双拳,满脸激动的听着。
这种报仇热血的故事正符合他这样学武有成的年轻人的心态。
最后,随着说书先生最后一下惊堂木落下。故事也结束了,报仇成功,一血仇恨的完美结局。
赵壁有些好笑的看着意犹未尽的石三,对他说道:“去将那说书先生请过来。”
石三愣了一下,很快就起身走过去将说书先生请了过来。
“先生坐。”赵壁指着椅子笑道。
“小老儿就不客气了。”
这是一个六十来岁的清瘦老头,衣服上打着几个补丁,带着一个小毡帽,留着山羊胡。眼中带着浑浊却不显疲态。
石三赶紧给说书先生倒了一杯清茶。
“谢过壮士。”说书先生捋着山羊胡,笑呵呵的道着谢。后者憨憨的挠着头。
“先生怎么称呼。”赵壁手中轻轻的拍着白扇。
“小老儿姓孙,唤我孙老头便可。”
孙姓老者虽然是个普通百姓,但是活了这多年,眼力见自然还是有的。眼前的这位公子,衣衫考究,气度雍容,绝非寻常人家。
他半点不敢托大,恭恭敬敬的束手而坐,那被石三倒的清茶自然也不会去喝一口。
赵壁拿出一张百两银票放在桌子上,然后指着石三笑道:“这位壮汉觉得先生讲的很好,这是赏钱。”
孙姓老者一脸惶恐的看着这笔巨款,连忙摇手道:“小老儿万万不敢接受,说书是小老儿的本分罢了,当不起如此重赏。”
“先生拿着便是,我刚好有几个问题想问一下先生。”赵壁说道。
“公子尽管问,小老儿知无不言。”孙姓老者恭敬的回道。
赵壁问出了第一个问题:“你在这南城区生活了多久。”
“回公子,已有四五十年了。”孙姓老者回道。
赵壁笑道:“生活了这么久,想必先生对这南城区应该很是了解才是。”
“小老儿确实了解的不少,不知道公子想知道什么?”孙姓老者小心的问道。
赵壁捻起两粒花生米,丢尽口中,轻轻的嚼着问道:“我听说前段时间禁军在这干了件大事,不知道先生可有了解。”
孙姓老者双眼看了看周围,然后咬咬牙小声道:“小老儿听过一些,据说是魏统领亲自率领禁军将一处据点毁了。不过具体是什么,小老儿就真的不知道了。魏统领这种身份,一年难得来一次南城,他要办的大事,小老儿又怎会有资格知道,还请公子见谅。”
赵壁无所谓的笑了笑,转移话题的问道:“听说南城最近要举行一次什么江湖大会,先生可知晓。”
“公子说的可是由靖州山海门,江州天一宗,许州正阳门以及平洲李氏山庄牵头组织的武道大会吧。”孙姓老者回道。
赵壁点了点头:“正是,不知先生了解多少,可否细细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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