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商行的规矩,外来人员需要登记,但见那两个曹家伙计守矩,不曾为难,只在前台登记册上填写过姓名与事由罢,方才请着迟榕出门。
迟榕心疑有诈,一步三回头。
此乃正午时分,外面的太阳又大又热,迟榕随此二人坐上敞篷汽车,却仍是觉得后背凉飕飕的。
车子一路开出去,三人静默无言。
那两个伙计坐在前排,唯迟榕一人坐在后座,倒是做足了礼节,亦不像是留人在侧,要严加看守的模样。
工作至今,迟榕已然去过了大部分的作坊,只是这曹家的作坊身在何处,她却是不知晓的。
于是,只能任由着那二人导航。
“请问一下,大概还有多久才能到作坊?”
那二人闻言,不咸不淡的笑答道:“快到了,穿过前面的村子,马上就到地方,吴太太不用急。”
车子远了城中,愈发的开出去,直直行至郊区村落。
眼前,唯见一条狭长的灰泥路横穿乡村,其上人声鼎沸。
扬眉望去,道路两侧,红绸挂树,树下正摆着数张小木桌,上置酒水米肉,竟是巧遇了村中迎办喜事。
到此为止,迟榕原是暂且不甚起疑的,毕竟作坊工厂修建于郊区,本就是寻常事。
然,正当车子缓慢通行之时,却见一个瘦巴巴的黑皮小孩,托着布衫,捧着满怀的肥皂,直直奔向迟榕。
车子在川流的人群中挪动,慢得好似蜗牛,那小孩不费吹灰之力,便蹭到了车门边。
“漂亮姐姐,行行好,买几块洗衣服的肥皂呗!”
那小孩热情的推销道,“这是前面的金星日化厂产的肥皂,外面一块肥皂卖两角钱,我爹娘在厂子里做工,三块肥皂才卖你两角,可划算啦!”
迟榕闻言,心中一动。
金星日化厂,那不是金老板的工厂吗?
莫不是赶了巧,难道曹家的皮革作坊也修在这城边?
迟榕打了个寒噤,于是压低了声音,问道:“前面当真只有一个日化工厂?没有什么其他的作坊了?”
那小孩拍着胸脯说道:“那是当然啦,我不骗姐姐!附近十里八乡的人,都想进这个日化厂子做工赚钱呢!”
迟榕登时大惊,当即扬声道:“停车!让我下车,我要买这孩子的肥皂!”
不出所料,前座那两个曹家伙计,全然将迟榕之所言置若罔闻,仍是冷笑着握着方向盘。
“吴太太,吴家家大业大,买肥皂这种事情还要你操心?莫要耽误了时间!”
迟榕心惊胆战,却又不敢在此慌神,于是急中生智,只趁着车速极慢,当机立断,强开了车门。
那小孩原是守在车门边上跟随,迟榕甫一开门,直把他打倒在地。
那小孩当即大哭起来:“好痛!我摔得好痛!你要是不买肥皂,开车走就是了!为什么要推我!”
座下村民听得孩童哭嚷,纷纷侧目过来。
迟榕见此情形,心中虽有怜惜之情生出,但为了脱身,却也不得不苦了这个孩子。
于是,立刻跳下车来,踉跄着直直冲进人群当中,大声叫道:“救命!各位乡亲请救救我!那两人是人贩子!要拐我卖掉!”
谁料,话音未落,那两个曹家伙计已然刹住车子,凶横的杀进人群当中,一把抓住了迟榕的肩膀。
村民们的视线,顿时被此番闹剧吸引住了。
然,却是无人敢上前阻拦。
迟榕生的俊俏,细皮嫩肉的,又穿着鲜艳漂亮的裙子,一看便是有钱人家的小姐。
而那两个曹家伙计,虽不着华裳,却也是黑衣白袜,浆洗得整洁干净,笔笔挺挺,像是府中当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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