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里,衣衫大抵是乌压压的一片,然,在这之中,唯有一人卓尔不凡。
当下,选角的首要即为身高,饶是年幼的榕姐儿,亦能觉出此人的百般出挑。
吴清之人高马大,榕姐儿果然盯上了他。
但见榕姐儿大大方方的走上前去,嘴角一咧,旋即露出一口并不齐整的幼牙,道:“大哥哥,你当我夫君呗!”
吴清之闪躲不及,更用一种匪夷所思的眼神看向她。
“我们要扮家家酒,一个完整的家怎么能少得了阿爹呢!所以你当我的夫君,演一下阿爹!”
话音未落,吴清之已然心神一滞。
是了,哪怕是五六岁的孩童,亦能够深刻的懂得,一个完整的家,绝不能少去父亲的存在。
然,为人父母之人,却并不一定能懂得此理。
便是他那尊贵的父亲,风风光光的吴老板。
吴清之看着那女童的羊角辫,倏尔,竟是展开一个苦笑,道:“也罢,那就当一回你的夫君。”
“谢谢大哥哥!那一会儿扮家家酒的时候,我一定会对你好的!因为妻子待夫君总是最好的!”
其后,玩了些什么,吴清之已然记不清了,只记得那榕姐儿没心没肺,玩过他,却又兀的跑掉了。
原是那轮船终于入港,榕姐儿的阿爹出了站。
吴清之一笑而过,随后提起行李,检票登船,不复回首。
这是一面之缘,亦仅仅只是一面之缘。
吴清之回忆往事,并不添油加醋,只如实道来,故而迟榕听罢,简直要羞成烧红的虾米。
“我小时候这么放肆!”
吴清之柔声笑道:“迟榕,你现在也很放肆,但我喜欢你对我放肆。”
他的声音又轻又暖,直教人羞得抬不起头来。
然,甫一细想,迟榕复又有疑:“那你当初……娶、娶我,难道就是因为这个?”
“当然不是。”
吴清之眸光沉沉,一双凤眼含笑,竟是深邃如许。
“迟榕,我娶你,最初只是为了夺势,想求二爷助我一臂之力。”
他绝不撒谎,却是坦坦荡荡道,“我以为,无论初衷如何,娶回一个妻子,总能够变成一个家。谁知,兜兜转转,竟是天赐的良缘。”
迟榕听罢,只觉唇齿之间略微有些打结,谁料还未开口,吴清之便牵起了她的手,施施然烙下一吻。
“迟榕,我怎么会想到,你真的嫁给了我,真的给了我一个家。”
吴清之情真意切,绝无虚言。
年少时的一面之缘,他分明早已忘却,不过是过眼云烟,转瞬即逝。
人海漫漫,六岁的榕姐儿应当承欢父亲膝下,十八岁的吴少爷却被迫远赴重洋求学。
哪怕四季变更,一轮十二载,只待十里红妆铺入吴公馆,吴清之亦不能记起,那没心没肺的小丫头到底是何许人也。
直到朝夕相伴,他恪尽职守的想作为一个好的丈夫、拥有一个家,方才明白,此乃天意。
吴清之笑道:“迟榕,你我,即是天作之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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