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夜里睡不着,但天将亮时,迟榕也困急眼了,这一觉便睡到了日上三竿。
迟榕的确少有睡到自然醒的时候,平日里要上学念书,早上陈姨妈抓她起床吃早点,然后催她换衣服上学。
后来陈姨妈把她叫疲了,她总拖拖拉拉地起床,磨磨蹭蹭地吃饭,便赶不上上学的点钟,陈姨妈着急死了,给她招黄包车去学校。
这事儿久了,迟榕二叔便知道了,当月扣了她所有零花钱,迟榕便不再敢晚起。
迟榕要嫁的前日,迟二爷义正辞严地警告她道:“咱们迟家,也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人家,你不能丢了老迟家的脸。子不教父之过,你爹在德国,他们不骂你爹,骂的是老子!你要是丢了老子的脸,你看我不拿鞋抽你丫的!”
迟榕心想这下惨了,这都已经晌午了,她肯定已经给吴家人留下了极为懒惰的印象。
吴清之那惜字如金的嘴倒不会多说什么,但那个蒋兴光就不一定了。
到时候若要教她二叔知道了去,被鞋子抽手掌心肯定是免不了的了。
这大中午的,吴清之估计早就用过午饭做事情去了,所以迟榕穿着蕾丝小睡裙就出了屋,谁料吴清之正站在衣柜跟前扣着皮带,一转头,正与迟榕看了个对眼。
“你你你——”迟榕被他吓得话也说不利索,“你怎么在这换衣服!你害不害臊的!”
吴清之淡定地扣好皮带,淡淡地说:“这是我的房间。”
他上下打量了迟榕一眼,这小丫头头发都睡翘了,粉粉的肩膀也露在外面,大约是睡糊涂了,竟先问起他来。
“迟榕,披件衣服。”他道,“我传饭。”
迟榕捂着胸口紧张的退到门后:“你也是刚起床吗,我以为你早起了。”
“早起了。”吴清之道,“等你。”
迟榕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为了不教人笑话,迟榕是自己整理的床铺,待她穿着昨日那身小旗袍出了屋时,吴清之已经靠在沙发上翻文件了。
她又怪不好意思地钻进卫生间,刷牙洗脸时,见洗脸池子上,刮胡刀的边上放了一盒新开封的玫瑰花口脂。
迟榕心中喜欢,毕竟是十来岁的女孩子,爱美得很,便用指尖蘸了蘸,点在唇上。
这下她看上去气色好多了,眼下的黑眼圈似乎也不那么重了。
她出来之后坐到了床沿,坐的离吴清之远远的。
他俩没有什么匪浅或者暧昧的关系,就算有,迟榕也不太愿意承认。
人坐的近了,关系也显得有些模糊不清。她宁愿背对着吴清之坐着,踢踢腿、发发呆、打发打发时间。
但吴清之却不这么想,他用指节叩了叩茶几,道:“迟榕,来坐。”
迟榕不理他,仍是不挪窝:“我在这挺好的。”
吴清之却又说:“你来。”
他分毫不让的,迟榕无法,扭扭捏捏的走过去,犹豫了一会儿,坐到了吴清之对面的沙发上。
吴清之微微一笑,他生的英俊,谈吐风度又是汉语中的翩翩公子、洋文里的绅士真透曼。
他这一笑把迟榕惹的脸红。
今天中午吃的是几个香辣的小炒菜,竟然都是迟榕爱吃的。
唯有一碟瓢儿白和一砂锅小米粥,看着寡淡无味。迟榕本要把米饭递到吴清之手里,他却说要喝稀饭。
迟榕心道,不是说吴清之吃的杂么,今日不挂胶皮输液管子了,却还是吃一碗清粥,想来昨日他与蒋孟光是一起演了出戏,为的是叫自己能自然的把饭吃了。
迟榕面上羞赧,她长这么大就没像这两天这样这么容易脸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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