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越来越深,寒风从天空卷下一缕缕风雪,却熄灭不了城楼的大火。
蕃将们又吵了起来。
而此时南城外响起了如雷一般的马蹄声,还有战马摔倒的惨嘶声。
李茂贞终于来了。
张行瑾大喜,“兄弟们,援军来了,河州城是我们的了。”
骑兵先到,过不多时,后面步卒扛着长梯也来了。
黑压压的各部族大军兴奋的爬上城墙,不到半个时辰,南城墙上聚集了三千人,开始向其他几面的城墙发起攻击。
城下的图兀钦终于意识到大事不妙,没等他动,其他将领一哄而散。
南城门毫无抵抗的被打开。
李茂贞一身明光甲,手持长槊,骑着高头大马缓缓而入,仿佛曾经的王者再度回到他的领地,身边全是虎背熊腰的本部精锐,眼神锐利的如同寒星。
如此气势,图兀钦两腿打颤,“噗通”一声,李承圭先跪在他前面,“恭迎唐帅入城!”
图兀钦也跪在雪地里。
大势已去,见风使舵在河陇并不丢脸。
但就在此时,一支飞箭破空而来,准确的射中李承圭的面门。
李承圭当场殒命,倒在地上。
李茂贞的目光斜向城墙上箭来之处,张行瑾连忙从城墙下跑下来,拜在李茂贞马前,“此人一肚子坏水,伤我兄弟,末将一时没有忍住,父帅恕罪!”
李茂贞就是不恕罪也不会在这个时候为难张行瑾这个功臣,下马扶起他,“你我父子一心,父帅岂会怪责于你,杀就杀了。”
在凤翔时,李茂贞就擅长演绎父子深情,娴熟无比,在张行瑾面前,也是行云流水一般,令张行瑾心中生出一丝波澜。
又扶起图兀钦,说了一些场面话,安抚住他。
不过图兀钦全然没有刚才嚣张气焰,全身发抖,也不知是天冷还是别的原因,有意无意的离张行瑾远一些。
自李茂贞入城起,河州城已经失去了反抗之力。
到处是屠杀、大火,男人的狞笑,女人的尖叫,孩童的哭嚎,甚至牛羊都跟着鸣叫起来……
整个河州城在风雪中沸腾起来。
这或许也是河陇的规则之一,这些人打仗不行,但破坏绝对是行家里手,肆意发泄兽性,残破的河州城更加混乱起来。
弱者只能是强者的战利品。
“父帅,河州乃是河湟重镇,以后也将是我军的基业,不可毁于一旦。”张行瑾终于忍不住劝谏道。
李茂贞却苦笑一声:“我儿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这些投归的部众本就是域外野人,不识王化,若要聚拢他们,只能驱之以利,若禁止他们抢掠,他们还会跟着父帅吗?”
这跟黄巢有什么区别?张行瑾心中一沉,开始后悔帮李茂贞攻下河州,正要再劝,忽然听到城头一阵吵吵嚷嚷。
间或有刀兵之声传来。
“怎么回事?”张行瑾怒斥道。
城墙上一人冷笑道:“河州有逆贼想要行刺父帅,本将解决了他。”
说着,一颗人头从城墙上抛下,骨碌碌的滚到张行瑾面前,居然是拓跋珲的!
他眼睛睁的大大的,仿佛不相信这是真的。
李继颜提着带血的横刀,在一伙儿亲兵的带领下缓缓走下阶梯,“怎么,二弟想要窝藏刺客?”
李茂贞蹿入河陇之后,作为唯一的义子李继颜自然而然的升级成大将军,他这个“二弟”喊得亲切,张行瑾却听出其中的挑衅之意。
“你……”张行瑾杀人的心都有了。
他对拓跋珲的印象不坏,至少两人勉强能算是“战友”,而且此人明显心向大唐,若是活着,未来说不得将是自己的一大助力,却不明不白死在这里。
“你们兄弟二人如此和睦,为父深感欣慰,西北天大地大,我们父子三人同心,何愁创不出一番基业?”李茂贞对二人的争执视若不见,豪情万丈道。
长安虽是天寒地冻,但恰恰也是练兵的大好时节。
驻扎在长安城附近的各部全都动员起来,连辅军和民壮也没放过。
自从李晔从鄜坊平推到朔方,一路上的民夫也沾到不少油水,对训练的积极心空前高涨。
不少人还憧憬着有朝一日能加入战兵,至少混个辅军也是不错的。
皇帝陛下宅心仁厚,伤残将士一律有抚恤,阵亡者入大唐忠魂碑,更是无上的光荣。
同时禁卫军和天策军互相较着劲。
竞争是人类永恒的主题,李晔干脆来了一个大比武,以都为单位,使用木矛木刀木箭,在长安城外开展了轰轰烈烈的群殴活动,盛况空前。
为了激发将士们的积极性,李晔还拿出了皇家珍藏的三把长槊,五把宝雕弓,六套明光甲,以及七把外形华丽的横刀,当然还有厅子都缴获的两把陨石横刀。
这几乎就是李晔的全部家当了。
留着也是生锈,李晔干脆拿出来,奖励将士们。
这些奖励东西一出来,辅军也坐不住了,纷纷向李晔请愿加入。
李晔当然来者不拒。
唐末乱世到处都是人才,关键有没有挖掘人才的手段,以及培养人才的机制。
李晔就坐在金光门城楼上,等待第一个登城的勇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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