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在刘招孙的授意下,监军乔一琦出城十里,前往蓟兵大营,与熊廷弼当面解释,说眼下开原城中溃兵未平,军民伤亡惨重,亟需休整,希望望熊经略两日后再进城。
几个蓟镇将领坚持要立即大军入城休整,熊经略也有些不满,不过乔一琦态度坚决,不肯退让,援军只要在城西扎营。
刘招孙所虑者,乃是客兵入境,匆匆进城,必然惊扰地方,甚为不妥。
他知熊廷弼治军严整,然对蓟镇兵的素质,却不抱有太高期望。
乔公子游历大明南北,又亲历萨尔浒战事,对辽东局势颇有见地,遂被熊廷弼留在营中,谈了些辽东掌故和刘招孙趣闻。
这次熊廷弼临危受命,从京师星夜兼程赶来辽东,又在山海关收拢援军,本以为开原必然陷落,铁岭也将不保——原本历史上就是这样——没想到刘招孙竟力挽狂澜,率南兵辽镇,与奴贼堂堂对阵,最后不落下风。
熊廷弼率援军赶到时,开原战事正进入胶着,后金军已是强弩之末,镶蓝旗受到重创,其余三旗伤亡虽是不大,却被刘招孙消耗得失去了战心,见蓟镇兵赶来,便匆匆撤兵。
如此一来,开原成为东事以来明军守住的第一城,意义自然非同凡响。
熊廷弼身边的诸多幕僚,已经开始舞文弄墨商议筹划,多为熊经略分润一些运筹之功,虽然他们连建奴人影都没看到。
熊经略的幕僚忙着争夺运筹之功时,狗头军师康应乾早已捷足先登。
他联合开原本地十几位生员,联名给朝廷呈递捷报。
在这份十多人署名的奏疏中,康监军直把刘招孙比作是田单耿恭转世,张巡韦孝宽重生,几乎等同战神。
说此战杀伤后金军数万,杀两大奴酋,分别为代善和皇台极。
这样以来,后金四大贝勒,死在刘参将手下的,已有三个了。
当然,康应乾在奏疏里特意说明,两位奴酋都是被明军大将军炮击中的,当时奴贼大军登城在即,城头伤亡惨重,康监军、刘参将披坚执锐,登城亲自操炮,瞄准城下黄盖之下的奴酋,一炮灭之。
“一炮击之,糜烂十余里,奴贼血流漂橹,天地失色····”
至于皇台极和他哥代善有没有死透,康监军在奏疏里没有明说。
意思是即便这次奴酋侥幸未死,过段时日,两人生病躲猫猫死了,军功也当算在自己头上。
在奏疏中,康应乾还重点提及了秦建勋麾下白杆兵在北门的坚守,以及荣头强的率领狼兵对战局的一锤定音。确定不是光头强。
总兵马林、参将喻成名、总兵贺世贤等辽镇悍将悲壮殉国,康应乾泣血恳求朝廷予以抚恤。
当然,也不能忽视前经略大人杨镐对此战的运筹之功。
杨镐被罢免时,开原之战已经揭幕,岳父大人多次耳提面命,让女婿打仗时不要跑到前头。
要刘招孙找点时间找点空闲常回家看看。
这,也算是运筹之功吧。
至于姗姗来迟的熊廷弼,奏疏里只是捎带一笔,让人感觉蓟镇的辅助作用可有可无。
刘招孙看了遍奏疏,叹息不已,觉得这文风未免太过浮夸,会不会被御史弹劾他是欺君,而且这样呈递上去恐会开罪熊廷弼。康应乾狠狠瞪刘招孙一眼,正义凌然道:
“此乃天朝规制,我天朝自有国情如此,岂是你这等武夫所能懂得!”
“这熊蛮子和言官都不对付,司礼监也没他的人,连楚党都不喜他,放眼大明,除了皇上,再无人支持熊经略,反观咱们,有兵有人,怕他作甚!”
刘招孙对这些官场黑幕并不了解,不过专业的事还是交给专业人去做,康应乾在这方面比自己专业,让他放手去做便是。
趁着这两日时间,刘招孙命人清理战场,安葬战死兵士。
此战共计斩杀后金兵马六千九百余人。
其中,斩杀真夷两千一百余人,牛录额真十七人,甲剌额真五人,巴牙剌三十五人,包衣及生女真四千三百余人,蒙古瑷兔、炒花等部三百余人。
如此斩获,战果不可谓不丰盛。
考虑到此时后金政权不足三十万(萨尔浒战后)的人口规模,真夷丁口不过堪堪数万人,开原之战便去了十分之一,这对野心勃勃的努尔哈赤,绝对是一次空前的沉重打击。
镶蓝旗这次被彻底打残,士气尽失,其他三旗也意识到了明军潜在的战力——虽然这种实力还未完全发挥。
刘招孙推测,如果努尔哈赤思维正常的话,至少在今年之内,不会再考虑兴兵攻打开原,当然,不排除后金军会有小规模的报复行动。
战后,明军忙着斩杀城中溃兵,没有乘胜追捕俘虏,所以这次抓获的俘虏很少。
战后,只在各门抓了一百多个未及逃走的包衣,还有十几个真夷,这些人身上都装满了劫掠来的金银珠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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