肯定了一声,柳隐又轻笑而宽解道,“不过,子瑾莫要担忧太多。魏将军与马参军,皆久处显位之人,且又年长,必自持身份不会过多为难子瑾。再者,丞相乃是定子瑾为别督,不隶属于他们,若有两难之事,托辞抽身置外便是。”
“听休然兄之谓,我可无忧矣!”
拊掌而笑,郑璞赞了声,旋即又作愁容,“不过.......”
还故意拖了长长的尾音,止而不言,似是有难言之隐。
亦让柳隐蹙眉,关切而顾,催声发问,“子瑾有何难言之事?不如叙出来,我愚钝,却痴长数岁,或可参详一二。”
“倒无紧要之事,不过是有些感慨而已。”
先是摇了摇头,郑璞又怅然而叹一声,做足了姿态才说道,“一年未见,不想昔日豪迈直率如休然兄,今竟已世故矣!”
话落,不等柳隐开口,便大笑不已。
亦让微愕的柳隐,不由伸脚恨恨提了下,佯怒而责,“诙啁竖夫!不可任大事也!”
骂罢,亦纵声大笑。
笑闹了一阵,两人心中都隐隐有些怀念,偕肩作战的日子。
毕竟,那时在牂牁郡,他们也是如此做谑彼此嗤笑。
亦不可免,谈及了尚在成都任职门下督的句扶。
就是闲话叙了一阵,柳隐不由感慨了句,“子瑾与孝兴,皆年少于我,却专美于前矣!惭愧!昔日蹉跎岁月,今悔之亦晚矣!”
喔~~~
闻言,郑璞一时之间,竟无言以对。
所幸,柳隐亦非悲秋伤春之人。
感慨罢,又慨然作态,“不过,北伐未始,我他日功勋,未必不能与子瑾比肩!子瑾可莫自矜,哈哈哈~~~~”
“此言正是!”
郑璞亦笑,掷地有声,“以休然兄之才,他日封侯拜将,易如反掌耳!”
“过矣!过矣!”
连连摆手,柳隐摇头谦逊。
待收起笑颜,柳隐略作思绪,便凝眸而视,轻声道,“子瑾,你我性情相契,亦可性命相托。有一事乃家中托我问之,如若有冒犯,还望子瑾莫介意。”
“休然兄言重矣!”
当即,郑璞肃容以对,“兄有言径直问之,我焉能归罪?”
“善。”
颔首而赞,柳隐不再客套,“不知子瑾家中,可为你寻得良配否?”
咦?
倏然睁大眸,郑璞试声道,“休然兄之意,莫非是.......”
“然也。”
柳隐颔首,又苦笑了几声,才轻声叙来缘由。
巴蜀自古闭塞,豪族历来以姻亲之家来保障同气连枝。
成都柳家,见什邡郑家此些年家声大盛,又以郑璞得丞相诸葛亮器异,授于别督之职。便想着让柳隐问一声,两家可否联姻而休戚与共。
虽功利了些,却也是世俗常情吧。
尤其是,成都柳家的门第,要比什邡郑家高多了。
郑璞听罢,不由哑然。
他倏然发现,于不知觉中,自身竟已得入巴蜀顶级豪族之眼矣。
亦没有作虚言,径直告知,“实不相瞒,休然兄,我家中虽未为我寻姻亲之家。然而,我亲事已不可自主矣!”
话落,便将丞相声称为自己择妻之事,细细说了一番。
柳隐知缘由后,张口结舌。
他虽知,郑璞备受丞相器异。
但委实无法想象,朝廷咸无巨细尽决之的丞相,竟为郑璞择妻邪?
举今巴蜀之地,孰人由此殊荣邪?!
少顷,愣愣呆滞的柳隐,终于回过来了神,口气犹有不信。
“不想,子瑾竟得丞相器异如斯矣!”
“呵~~~~”
露齿一笑,郑璞摊了摊手。
暗地里亦于瞬息间,心念百碾。
最终,还是将与天子刘禅同出游,以及如今天子一月一书信来询他诸多巨细之事等,不叙出于口。
唉,还是另寻时机为上。
是夜,再无话。
再度行军于途,柳隐又随行了数日,直至将入南郑县地界,方作别而去。
只不过,
少时后,便有约莫二十余骑,驰骋而来。
前方引路的白马氐,眺望少许,便驰马来寻郑璞,“督军,乃魏将军至。”
我未去拜见,他竟自来了?
心中颇不解的郑璞,连忙大步向前而迎。
魏延年约四旬,身长近八尺,颇雄壮,鬓发已有点点染霜白。或是久督战一方的干系,眉目间威势颇重。
且,行事一如传闻中的桀骜。
郑璞越众而前,他却兀自端坐于马背上,睥眼而视之。
见状,郑璞心有不喜,亦淡了攀谈之心,依礼而言,“玄武督军郑璞,见过镇北将军。”
“你便是郑子瑾?”
微微挑眉,魏延上下打量了一番,才扯了一丝笑意,“呵,景谷道之战,倒是不辱我大汉之军威。”
言罢,挥了挥马鞭。
他身后一骑立即下马,双手捧来一诏书与郑璞。
原来朝廷对阴平之战录功了。
乃是让郑璞将俘虏交与马谡安顿,休整半月再归成都;赵广则是被留在汉中训练骑卒。
郑璞看罢,心中不由有些哑然。
赵广的部曲,自然也要随之留在汉中。
再扣去战死与伤退的士卒,他虽升迁为裨将军,然而所领士卒却是少一校。
而魏延见他看罢,便朗声而道,“牙门将赵义弘,率本部驱赶马匹随我来。”
旋即,便调转马头,缓缓离去。
竟越俎代庖直接下令,丝毫都不顾及,身为玄武督军郑璞的颜面。
不得不说,此人能得朝中无数同僚诽议,并非是人心不古。
罢了,与之争亦不妥。
压下心中愤愤,郑璞招来赵广,大致叙说了缘由,便让他率部曲离队而去。
小插曲过后,继续南下,待眼眸中映入南郑城池时,出城迎来的马谡,喜笑盈腮,“子瑾何来迟也!我已久盼矣!”
言语亲切,喜色难掩,不由令人心间暖意自生。
就是顾盼时,见郑璞军中已无战马,眼眸中依稀有一缕愠色闪过。
亦让郑璞瞧得真切,心中免不了一声叹息。
“见过马参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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