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崇新门,复行百余步,白大夫来到一片木制排楼前。
灵识一探,只觉四处乌烟瘴气,浊意弥漫。
虽然来人间道的时间不算长,但生民百态他也着实见过不少。
自然能看出此地正是供下层百姓寻欢消解的妓寨。
因为来的顾客多以卖力气维持生计的苦力为主,对里头“服务人员”的水平也就没有太多要求。
那些浪费时间的诗词歌赋当不得饭吃,当不得衣穿,一概免了。
双方见了面,谈好价,流一身汗就算完事。
白大夫按照小药童提供的地址,行至西南角一处较新的木楼前。
木楼的主人似是很爱干净,将门前清扫得一尘不染,门两边种了一些花草,倒是难得的掩去一些浊意。
白大夫伸手轻轻敲门。
里边儿有人回应:“客人稍候,我这就来。”
随后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房门打开。
一个衣裳单薄,浓妆艳抹的女子走了出来。
女子年纪不大,约莫十二三岁。
却刻意扮出一副放浪诱人的媚态。
好似小女孩学着大人涂脂抹粉一样,看起来略显不合。
那女子见了白大夫,顿时惊得目瞪口呆。
心叹:好美的人啊!
又颇为不解。
这般俊美的人儿怎会来此地消遣?
莫不是走错了?
一时间心中慌乱,自惭形秽起来。
小心翼翼说道:“客人长得真好看,若是寻花问柳,何不去西子湖畔的楼船画舫转转?这里……有些不太合适。”
白大夫笑容温和。
轻声道:“姑娘误会了,我是来寻人的,请问许幼娘可是居于此处?”
那女子双眼大张。
心中越发惊讶。
忙不迭点头应道:“奴家就是许幼娘,不知客人寻我所为何事?”
白大夫行了一礼。
“我想求一根姑娘的头发。”
见许幼娘愣在原地,默不作声。
自知请求有些突兀。
按照人间的规矩,托人办事需得付钱。
便从药箱中取出三两银子,递了过去。
温言解释道:“我欲寻一位故人,只是不知此人身在何方,就学了一门以发辨人的方法四处寻访,若有冒昧之处,还请姑娘见谅。”
“哦,原来如此。”
许幼娘这才缓过神来。
没有接对方的银子。
伸手拽下几根头发。
笑着道:“客人真是有心之人呐,几根头发而已,当不得客人的银子,你且拿去吧。”
略一犹豫。
又补充道:“不过或许要让客人失望了,奴家应当不是你那位故人。”
白大夫接过头发。
将银子放在许幼娘手心。
“无论如何,多谢姑娘相助。”
许幼娘未再推辞。
语带羞赧道:“多谢客人,那奴家就愧受了,实不相瞒,客人的银子让奴家免去爹爹的一顿打骂呢。”
白英闻言,眉间微微一蹙。
原来人道之中,当爹的会为了钱让女儿出来做这等污浊营生,还动辄打骂。
头回听闻这等事情。
心中暗叹:凡俗之人当真奇怪得紧。
为免将来与人打交道的时候露出破绽,出言询问道:“你爹为了银子经常打你么?”
许幼娘也想和这位俊美的男子多待一会儿。
便未做隐瞒,打开了话匣子。
一五一十回道:“其实不是爹爹的错,都怪我是个赔钱货。”
“眼下爹爹他身体不好,为了让哥哥安心读书,又不得不成天四处忙碌,家里正是需要钱的时候,让客人见笑了。”
白大夫对赔钱货这三字略有耳闻。
若是妇人产下男孩,全家都会很高兴。
若产下的是女孩,就会把她称做“赔钱货”。
虽不知为何会有重男轻女的习惯。
但毕竟入乡随俗,纵使心中不解,亦不宜多言。
只是笑着点了点头。
许幼娘见对方未嫌自己啰嗦。
暗暗欣喜。
便继续道:“哥哥许文佑可有学问呢,爹爹答应过我,等哥哥金榜题名的时候,就会接我回家,一家人开开心心过好日子……”
许幼娘似雀鸟一般叽叽喳喳说了很多话。
白大夫一直面带微笑的认真倾听。
时不时点点头。
得知她的父亲兄长都姓许。
便又取出三两银子,请她帮忙取来两人的头发。
约好时日,告辞离去。
白大夫走后,许幼娘将这六两银子小心翼翼收入一个木盒。
盒子里还有数百文钱,是她这两日的收入。
掐着手指头算算日子,估摸着爹爹该来了,心中又是期盼又是喜悦。
不一会儿。
一个身形枯瘦,满脸褐斑的老头溜溜达达寻了过来。
腰间挂着一个弯折扭曲、形似漏斗的烟枪。
此人正是幼娘的生父,许大碌。
许大碌来到门前,趴在门上听了一阵。
知道里头没有客人“忙活”。
嘿嘿一笑,自顾自推门而入。
幼娘见到他,自是欣喜不已。
连忙端茶奉水,将几样新鲜的小点心呈了上来。
许大碌状做关心的询问了几句女儿近况。
幼娘如实回答。
许大碌不甚在意,兜了个圈子说回正题。
“幼娘,你哥他要去岳漓书院读书,机会难得,我得提前帮着打点一二,所以……”
许幼娘忙点头应是。
道:“爹爹请放心打点,银钱之事……女儿往后会努力揽客的。”
随后取来赚钱的木盒。
“今日来了一位贵客,赏了女儿六两银子,还有这几日赚的七百四十文钱,全在这里了。”
许大碌见了银子,顿时双目放光。
每回来找女儿要钱,他都得费尽心思编造借口。
最后到手的不过几百文钱,赌档里玩上两手就没了。
属实不经花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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