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云不由得双手合十,为那个可怜虫祈祷。
玉京,成亲王府。
自从拍卖会结束后,成亲王就病了,病得只能躺在床上,医生来了也没用,因为这是心病。
他躺在床上,每天都在念叨着。
“四百五十万两,整整四百五十万两!”
“畜生,都是本王的钱,都是本王的钱!”
那场拍卖会上,不管他出价多少,始终没能拍卖到商品,就算是一头猪,他也该知道这是对自己出价的不满。
直到提升到四百五十万两,这个他从来没有想过的价格,他才收到了那份如同免罪券一样的卡片,证明自己拍得那件【凤凰琉璃杯】。
说得不好听一点,就是个玻璃杯子。
四百五十万两的白银,堆成山一样的银子,都能把人埋了,结果就买了一个琉璃杯。
成亲王又不是不懂物价的人,一个琉璃杯能值多少银子,顶天最贵的,一千两银子就够了。
于是拍卖成功后,成亲王当场就吐血,是真的呕出血来,吓得随从连忙急救,才把人捞了回来。
要知道他在青州军的时候,没日没夜,勤勤恳恳,像寄生虫一样地疯狂喝兵血,努力贪污饷银,到头来也不过贪了七百多万两雪花银。
更何况他作为亲王兼武圣,不可能没有花销,置办田产,房产,娶小妾,养家丁,哪一个不花银子?
整个成亲王府全部的现金加起来,最多只有四百万两。
换句话说,他还得便卖商铺,田产,才可能凑足这笔钱。
现在玉京哪有银子,所有的银子都被天机商行吸走了!
要在七天之内凑足五十万两白银,成亲王府何止元气大伤,简直是被剖心挖肝,痛不欲生。
这种痛让他连对杨盘的畏惧都减轻三分。
“什么真空道,什么无生教,还号称两大教派,废物,统统都是废物。”
今天朝廷上的大战,成亲王窝在家里看戏,越看越高兴,还偷偷地帮忙放了把火,让玉京城变得更热闹一点。
只因他心中还祈祷真空道,无生教这两大教派能成事情,如果能把杨盘杀了,他简直是要放烟花庆祝。
如果不是担心事迹败露,他甚至想带上亲随,趁着玉京混乱,杀到天机商行,把商行上上下下的所有人全部杀光,来个一了百了。
好在成亲王到底为官多年,知道这笔账不能算在天机商行身上,得算在杨盘身上,就算灭了天机商行满门,他也得交钱。
所以他像鸵鸟一样病了,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
这时他的手下却送来一个噩耗。
“王爷,青州平安先生来访。”
青州平安,他来干什么?
他来看我的笑话吗?
“不见!”
“是”
“慢着!”
“让本王考虑考虑。”
成亲王先是一阵恼火,想让下人直接赶走平安,谁也不见。
但他宦海多年,知道不能意气用事。
明面上他是亲王,平安不过是一个举人。
但事情不能这么看,从政治上来说,他是戴罪之身,闭门思过,生杀予夺皆在杨盘之手。
若是今日杨盘下诏,说他有罪,满朝文官必定喊打喊杀。
毕竟他从政治属性上是孤立于文官体系外的,跟武官又不亲近,本来以为投靠了太子,结果太子对他并不是很感兴趣的样子。
与此相反,青州平安明面上只是一个举人,背地里却有着势力庞大的天机商行,去年的时候这天机商行还得来找他贿赂关系,时不时送点小礼物,现在却欺压到了他头上,真真变化莫测。
见还是不见呢?
成亲王到底是个王爷,岂能随便见一举人,那不是丢了体面。
“见,但不能马上见。”
“把他引进来,先晾他一个时辰再说,就说本王正在服药,服药后再去见他。”
成亲王略作思考,计上心来,先出胸中一口恶气再说。
客厅之上,平安稳坐紫檀木椅上,悠闲地品茶,等待成亲王的见面,依云却隐约有些不满。
“这成亲王好生无礼,难道他还以为是一年前,天机商行需要他网开一面的时候吗?”
一年前天机商行刚刚创立,依云也没有太多经验,明明是一个刺客,却被效忠的对象拉来当会长,着实干得有些艰难。
第一次遇到青皮捣乱的时候,解决办法简单粗暴,谁来骚扰就打谁,一路打过去,结果跟捅了马蜂窝一样。
打了青皮来了乞丐,打了乞丐来了流氓,打流氓出来帮派,打了帮派来了官府。
这下常年在刺道盟里面学习打架的少女,才知道社会关系复杂,一个小小青皮的关系链,可以捅到州府之内,甚至与青州军都有莫大的关系。
后来该分钱的分钱,该打点的打点,外加教训了一批把天机商行当肥羊的蠢货,这才在青州扎根了下来。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也,当初天机商行不过是初创的商行,虽然平安拿出了琉璃杯的制造工艺、香水的配方,香皂的生产方法,但只能算创业团队,扛不住各路豪强的分润之心。
尤其是青州金家,金家在过去数十年里垄断了青州所有的珠宝买卖,并且仗着金家老爷子的关系网,与成亲王勾结,做着军需买卖,如果说成亲王贪污了七百万两白银,那么剩下的军需买卖,金家起码也从中获利三百万两。
那一次依云拜访成亲王,便是要他帮忙化解与金家之间的间隙。
但这一年多的高速发展,天机商行已经迅速膨胀为一方豪强,本来准备与天机商行开战的青州金家业随之倒戈,大小姐都许配给了平安,两家一笑泯恩仇。
而平安带着依云进京赶考,用拍卖会彻底打开了玉京的权贵圈子,再用柔然的海上贸易,以三成保底理财为诱饵,将玉京城的顶级权贵都吸入囊中,一起准备做大买卖。
强弱之势悄然逆转,如果说一年前的天机商行是初生牛犊,后来是创业的独角兽,潜力无限,那么现在的天机商行,已经奔着东印度公司去了。
无数的权贵拿出血本,要用他赚得更多,关系网大得连洪玄机都得掂量一下。
虽然依云还在头疼怎么支付利息,但毫无疑问,论势力庞大,已经不是一个失势的亲王能够比拟的了。
而成亲王竟看不出眼前的大势,还敢给少主脸色看,简直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依云莫急,成亲王越是这样,越说明他好对付,不过是王者的资材罢了。”
“我有些可怜他。”平安附耳细说,惹得依云一阵捧腹,方才那一点怒火化为笑意。
自古以来,有为王前驱的野心家,自然也有辛苦一辈子,最后为人做嫁衣的可怜虫,乃是王者资材。
这成亲王虽然也练成了武圣,但不是那种依靠意志,战场搏杀升上去的,而是用灵丹妙药硬生生堆上去的,加上多年来沉迷富贵荣华,腹内已成草包。
在大乾这样残酷的斗争旋涡之中,只配得一句:驽马恋栈豆,安得富家翁?
果不其然,平安在那一边稳如泰山地喝茶,时不时还调戏着依云,丝毫没有半点不耐烦,反倒是成亲王在房间里踱步一刻钟,便叫来了手下。
“那青州平安,听本王还要一个时辰,可有半点不悦。”
“启禀王爷,未曾不悦,平安先生饮茶依旧,让王爷不必着急,身体要紧。”
“此话当真?”成亲王心中一颤,又开始恐慌了起来。
“属下不敢说谎。”
“本王这就去见他。”
到时候就说本王礼贤下士,也不算毁了名声。
成亲王心中一定,连忙拿些药材过来,弄得一身药味,方才满意地慢步跨进客厅,平安与依云随即起身恭迎,双方寒暄片刻,说了些没营养的话,方才主宾落座。
这成亲王摸不着平安的来意,便率先开口问道
“本王病体缠身,咳咳,有失远迎,不知平安先生到访,有何赐教。”
“赐教自然是有的。”平安毫不客气地说道,他来这里是要榨干成亲王最后的价值,怎会跟他委婉。
“王爷自大战过后,圣宠已失,却不知收敛,清歌于漏舟之中,痛饮于焚屋之下,不知覆溺之将及也,诚可哀也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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