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好像中了邪一样,这天学什么都学不进去。
看了半个小时的物理书,明杳还是没翻过一页。她有些烦躁地合上书,从上锁的抽屉里拿出日记本,开始写日记。
她虽然有写日记的习惯,但是平时很少写日记。上一次日记的日期还停留在运动会的时候,那时候池嘉让刚刚出事,她一个人窝在班级看台的最后面,写的一篇日记。
这篇日记只有一百个字不到,很短很短,也没什么内容。
【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今天看到池嘉让在操场上跑步的样子,我有点想哭。好像就在今天,我可以一眼看见自己青春最好的样子。】
明杳闭上眼睛,脑袋中又浮现出了那天池嘉让在操场上奔跑的样子。
义无反顾,竭尽全力。
就像他们每个人在为自己的人生努力拼搏的样子。
阳光正好,掌声正响,这也是他们最好的时光。
明杳笑了笑,摘了笔盖,认认真真地把今天记录在日记本上——
【今天中午池嘉让带我去爬了体育馆的屋顶,那上面好美,吹着风也很舒服,黄昏的时候应该会更美吧。下来的时候池嘉让叫我唱歌,我其实想唱《你听得到》,但是想了想还是唱了最喜欢的《晴天》。我怕他听出些什么。】
她思索了片刻,又一笔一划,在下面开始竖着把《你听得到》的歌词默了下来。
“有谁能比我知道
你的温柔像羽毛
秘密躺在我怀抱
只有你能听得到
还有没有人知道
你的微笑像拥抱
多想藏着你的好……”
“好”字刚写到一半,她忽然听见门外的走廊上,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大声喧哗。
……男人?
女生宿舍里怎么会进了男人?
明杳有些意外地停下笔,踌躇着要不要去门前的小玻璃窗往外看一下到底是什么情况,那喧哗声竟然在自己宿舍门口停住了。
隔着一道门,她都能清晰地听见那男人在说什么。
“你到底有没有用?!”他的声音在走廊里形成无数道回音,粗暴地骂道,“在家里也看不好弟弟,在学校里也念不好书!也不知道你上半个学期学了些什么东西,是不是心思都不在学习上,啊?!我都听你们老师说了,你宿舍里就住着这次期中考试的年级第一,你怎么不和人家好好学学?!就天天搞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让家里人操心!真是烦死了!”
回应他的是长久的沉默。
明杳正好奇地扭头看着门外,却见宿舍门突然被推开。陈书韵后面跟着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他余怒未消,依然在骂骂咧咧。
看见明杳坐在宿舍里,他愣了一下,总算收敛了一些怒气,说话没有。
见陈书韵还不说话,他用力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指着明杳教训道:“看见同学了也不打招呼,你就这么没礼貌?”
明杳觉得这男人在指桑骂槐说自己,连忙开口道:“叔叔好。”
“你好。”
那男人看都没多看明杳一眼,又走到陈书韵的书桌前,巡视了一遍她的书架。
然后,他怒气冲冲地拎起宿舍里公用的垃圾桶,直接把陈书韵书架上大部分书都用力扔了进去。
“你看,新概念作文,小时代,这他妈都是什么东西?!”男人骂道,“也不知道你花这些钱买闲书干嘛,我们养弟弟不花钱吗,嗯?怪不得你的考试考这么烂,心思都散了!全都给我扔了,以后让我再发现你看这些闲书,我揍死你,你信不信!”
陈书韵一直站在一旁沉默地看着,微垂着头,一言不发。
发泄了一通,男人的气似乎消了一些。他坐在椅子上休息了一会儿,抬头质问陈书韵:“李老师说的那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怎么都没怎么听懂?说你拿了一个假的电话号码骗同学,骗什么啊?”
明杳的眼皮一跳。
“我没有。”相比刚才的态度,此刻的陈书韵显得有些强硬,“是老师弄错了,我根本没有。”
“到底怎么回事?”她爸爸皱着眉头问。
陈书韵淡淡道:“其实就是我不小心把号码记错了,但是同学却跑去老师那里告状。我也不知道我哪里得罪了她,可能因为她喜欢那个男生吧,所以才会这么生气。”
“哪个同学?”
“你不认识……”陈书韵顿了顿,又坚定地重复了一遍,“你不认识的同学。”
明杳在一旁听得毛骨悚然。
整场交谈过程中,陈书韵根本没有看自己一眼。
她心里应该清楚,到底是谁去和李老师说的,却能这样面不改色地撒谎,实在有些过于沉得住气了。
“哦,这样啊。”她爸爸似乎没怎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不以为意道,“反正这些早恋的事你都少掺和,把自己管管好就行。下次再发生这种让老师跑去找我们说你在学校表现不好的事,我让你好看。”
“知道了。”
大概是陈书韵的态度看起来很诚恳,她爸爸的气终于消了许多,苦口婆心地说:“我早就和你说过,我们在家还要赚钱供你上学,要照顾你弟弟,还要供你上这么好的学校,真的很辛苦。你只要在外面少给我们惹点麻烦,考个好大学,以后早点找个好工作赚钱,分担一下爸妈的压力照顾弟弟,我们真的就谢天谢地了。”
“好的爸。”陈书韵轻轻道,“那我这周不回家了,我在学校里好好学习。”
“真听话。”陈书韵的爸爸摸了摸她的头,“你弟弟还等着我接,爸爸先走了。”
“好。”陈书韵乖乖地应了。
等到宿舍门关上,面对着这满室的死寂时,明杳终于有些回过神来。
陈书韵保持着关门的姿势,一直没动。从明杳的角度,她可以清楚地看到陈书韵右边脸颊上还浮着半个红肿的手掌印。
明杳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开口:“那个……”
“——闭嘴吧,你这个虚伪的婊·子。”
陈书韵倏地开口,厉声打断了明杳的话,扭过头看向她,嘴角露出一个极其诡异且阴森的冷笑,“你以为我不知道去和李老师告状的人是你?”
明杳看着她的这个冷笑,一时失语。
陈书韵终于撕下了她伪装已久的面具,厌恶而冷漠地看着明杳,语气凉到冰点。
“明杳,你总是装出一副天真无辜的样子,真的……真的好恶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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