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树林有惊无险,少年略松口气,啃了几口开始发硬的干粮,眼瞅着天色晚下来,早月已经明灭不定悬在空中,此时却是最黑的时分,日落月初见,月光还未明朗。
树林外找了块平坦卧牛石,正想随意躺下,想起补布衣上的补丁,云仲还是从周围找了些相对绵软的枯草树绒,仔细铺好,这才躺下,双手枕着脑袋。以往独自一人,总会想些仙人豪侠千里快意,而今日想不起了。
月光彻底亮堂起来,少年便起身,使火折子在枯枝上点起来,找来几根粗大树枝引燃,大步流星赶路去了。粗制的火把上可未曾裹油布之类的东西,很快便会燃尽,故而云仲使草绳捆了好些树棍背在身后,反倒像个小樵夫打柴回家。
家在身后,希望却背道而驰。
天公不作美,自然也不会格外照顾行人,行至后半夜便起了风,秋天的凉风不比冬日刺骨,却也不是一身粗布衣能够挡住的,这道理云仲很明白,再看天空中扯起的乌云,晓得这是又要落雨了。秋雨最伤人,小镇人都明白这个,所以即便是最精壮的汉子也不会硬抗着磨人体魄的雨外出劳作,除非真是迫不得已,比如像云仲娘一样。少年依旧沉默的走着,心里存下了些侥幸,万一不下雨呢?万一风大将乌云吹走了呢?那就能快一些到青柴了吧。
雨还是下了。
没事没事,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很正常,没关系的。少年如是想着,咬紧了嘴唇。雨很快下的很大,山路也渐窄,雨花打泥浆,溅起浓重的土腥气味。山路不好走,更何况现在满是泥泞。少年早就湿透了,佝偻着身子艰难的走着,树枝被用匕首削尖了一端,插在泥土里做个支撑,免得不留神掉下山去。果真是一步一个坎,相当难走。
忽然前边几步远的地方,山路被雨水冲垮了一大抔,漏出斑驳的岩石来,能走的山路也只剩下了半只脚的宽度。云仲眉头拧成了一团。胡乱抹把脸,把额前湿漉漉滴着水的头发甩到后面,掏出腰间的匕首,费力的在那根尖头木棒另一边挖洞,把草绳传过去打了个绳扣,另一边系在腰上,稳稳心神,捡起地上的石头将木棒深深钉在山路一侧裸露的土里。
少年就这么一步步走过堪堪半脚宽窄的几丈山路,踩空数次,所幸木棍钉得够深够瓷实,才没落得个死无全尸,只是几次下来,浑身抖得厉害,身上更冷了。这样下去只怕坚持不到青柴,半路就得患上风寒,只会更耽误时间,云仲只好快步下了这座山,找处地方避雨。
一处凹陷的土坡下,火苗不大,发出毕毕剥剥的声响。少年从怀里掏出油布包好的火折,将塞在夹层里的药方掏出来。所幸还算包的严实,也一直佝偻着腰,所以怀里受灾比较轻,基本没湿,让他确实挺高兴。
少年脱光上衣,使劲拧出不少水来,仔仔细细放在火堆边烘烤。一屁股坐在地上,托着腮帮有些出神,至于在想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或许是劫后余生的庆幸,或许是大雨迟迟不停有些愁,或许是在担心家里的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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