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高?”
“昂。”
“这才几层楼高!”胖掌柜目瞪口呆。
少年咬牙脸色苍白:“…三层以上就不敢往下看。”
胖掌柜哭笑不得:“那以后你怎么御剑游江湖?”少年皱皱眉,半晌才回了一句:“有没有门板宽的剑,我躺上面。”
胖掌柜被这一句噎得眼睛都大了几圈。
不过仔细一想,又稍稍心宽。畏高又不是不能练出来,如此畏高,可去青柴寻郎中那一路上,山岭之高,又有多少个三层楼呢?更何况那段几十丈的坍塌土路,可比踩着的这把剑还窄。
“一个人惧高可以,但不能惧死,换句话说,不能把性命作为最珍视之物,总有些东西超出生死之外,令人不惜以死相搏。过度惜命,这样的人也往往格外残忍,说来很简单,在他们眼中,天大地大不如自己命大,行事便没那么多禁忌,如那个汉子,亦如后院那个文人。但若是能得偿所愿,他们会慷慨赴死。”胖掌柜感叹道。“你以为,以汉子的老辣,会强行迎上你占据地利的那剑?他只是失去了继续等待的希望而已。”
他旋即挠挠头,苦笑着说了句果然还是不擅长给人讲道理,不再言语。
少年似懂非懂,不过还是默默将这些话记在心里。
上齐与齐陵交接处商路,开春以来依旧人潮汹涌,往来的马车甚至都略微有些拥堵,不得已只好请来专门指挥行道的官差,用来疏通主干道周围。
四五月份,气温已经逐渐炎热,加之人群络绎不绝,更酷热难耐,许多商贩早就撸袖挽裤腿,求那一丝来之不易的凉爽,路上指挥的官差满头大汗,于是原本就有些破音嘶哑的吆喝,再抬了几个声调。一个十二三岁孩子模样的小车夫,穿的十分寒酸,衣物上破洞接补丁,由于身板瘦弱攥不住马车缰绳,与旁边的马车轻轻擦到边,立刻引来身后大腹便便的东家责骂,内容极其粗野,大抵就是白白糟蹋了粮食,养条通人性的老牧狗,都比这猪狗不如的孩子强百倍。随后余气未消,抄起边上用于防身的短棍朝小车夫打去。
虽说是木棍,可这木棍非同小可,通体以桐桦木枝干打磨而成,说坚硬如铁也不过分,乃是商家赶路防狼的首选,分粗细两头,粗头足有成年人拳头大小,野外遇狼时专打狼鼻狼腰,一击之下常常使得野狼呜咽不已,甚至打断腰椎,煞是好用。而如今拿它打车夫脊梁,一棍下去,打得寒酸少年哀嚎不止。
马嘶、吆喝、惨叫、攀谈、车轮声混做一团,无比的喧嚣。
在人潮中有一个三十来岁的丑陋书生,被人流车马挤得东倒西歪,面色惨白,却依旧死死盯着那个小车夫。
“苍生苦。”随即他浑身震动,周身像是撇开了什么束缚,人潮人海从四面八方冲刷而过。
那人巍然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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