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公山脚下村落,消息略微灵通者都晓得,赵梓阳家中多出一位女子,帮着赵梓阳打理家事,连同白虎帮内的事务,同村中的鸡毛蒜皮也一概处理得妥当得体,引来不少乡邻称赞。
乡邻不晓得,皆以为赵梓阳年岁渐长,不愿再掺和帮派中事,寻思着讨个媳妇,过安生日子,于是不惜让女子抛头露面处理白虎帮内琐事,自己则去找些谋生立命的活计。
而那名外乡逃难而至的女子也是精明能干,将白虎帮上下打理得有条不紊,竟比赵梓阳执掌时候还要来得有序几分。原本颇有微词的帮众,均惊异于女子言语办事的圆润老辣,非但未曾有抗拒的意思,反而是拥护有加。
乡邻帮众皆对于这等变化有些欣喜,毕竟瞧惯了赵梓阳,其性子又并非过于讨喜,突然间换成一位面相周正的女子,哪怕是见得久了,养养双目,也是极好的事。
要是说谁对此有些愠怒的,那还是当属赵梓阳。谁人都不知晓,他并非出门寻揽活计,而是每日在屋中修行行气的法门。数月之前那女子同他一并参悟那本《贯气说》,未满一日便可念头通达,丝缕内气贯穿浑身,滋味来得十分舒爽,就如同将浑身累赘皆尽撂下,身子都轻快了数分。
于是赵梓阳便迫不及待翻开第二节书卷,寻思着一窥究竟。毕竟照这势头下去,恐怕观毕这本统共四节的奇书,指不定会无师自通悟出什么稀罕招数,便可跑到江湖上立起山头宗门自成一派,起码衣食不愁,若能在江湖上流传开些许名声,那更是最好不过。
女子瞧出少年赵梓阳的心思,苦苦劝解一番,直说修行乃是步步而行,哪能如此急切,倘若伤及经脉体魄或是走火入魔,恐怕性命都不一定能保住。三番五次劝解无用,始终拧不过后者的执拗性子,于是女子含怒将老书第二节走穴修行之法,如数讲解齐全,不告而别。
于是在方圆数里村落中赫赫有名的赵帮主,废寝忘食研习数月后,理所应当地瘫软在床上,无法下地。
起初只是双腿有些无力,可还不出半日,赵梓阳便已觉查不出下半身的冷热痛楚,此时停下行气,已然为时晚矣,直至如今。女子不得已,便招呼起了赵梓阳的衣食起居,乃至帮中事务都得亲力亲为。
一晃便过去许久时日,可赵梓阳的腿,却丝毫不见好转,由是心境便愈发急迫。万一后半生当真变为瘸子不可医治,那这赵瘸子的名号,便真个成了实话,对于赵梓阳来说,的确是无可承受之重。
而满腔怒火,皆在女子端上的可口饭食中消失殆尽。不论心火如何旺盛,总不能朝姑娘发脾气,这其中的理儿,赵梓阳听村口无妻的老鳏夫讲过无数回,早已听得耳内生茧。再说回来,人家姑娘最初不过只受了一只寡淡无味的鸡腿儿,连盐粒都未舍得投入两粒。许多日来教导老书当中的疑难杂字不说,衣食起居帮内事务,他赵梓阳又有何脸面去朝人家抛去无名火?倘若真如此行事,那日后想起,他这张不甚俊美的面皮,又应当往何如搁置。
如此而来,赵梓阳只得每日强忍郁郁之念,心头火气却是逐日累积下来,始终难以泻个痛快。
今日日头比以往更毒辣几分,女子一大早便拿起扁担出门挑水,顺带嘱咐赵梓阳莫要焦急,待她归家操持朝饭。
赵梓阳点头,仍是有些木讷。
晨时一过,周遭山林之中的蝉鸣便鼓噪起来,其声甚是浩大,使得刚欲翻身再睡的赵梓阳不胜其烦,再难有半点困意。
“若是双腿无恙,定叫这群鼓噪破蝉尝尝油火滋味。”睡眼朦胧,赵梓阳咬牙使双臂撑起身子,勉强斜靠于土墙之上。双腿腰腹皆无力挣动,单凭双臂力道撑起身,谈何容易,就连平日里统领白虎帮东打西伐的赵梓阳,此刻也是额头有些冒汗,汗浆顺额角流入双目之中,分外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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