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负己稳步返回帐中时,章维鹿正聚精会神地盯着桌案,似乎就连前者去而复返的声响,都未曾听闻半分,只是挑眉打量桌上那方图印,饶有兴趣。
“怎么,没见过齐陵南境图?”白大将军顿觉有些好笑,这齐相家里头的公子,难不成连南境地图都未曾见过,若真是如此便急匆匆赶来军中,未免有些太过于儿戏。
不过这章家庶长子,方才言谈举动当中,不难看出这后生的手段心性,确是不弱于人,起码在这等年纪,难寻能与之并驾齐驱者。故而白负己并不以为,这位后生还未了解齐陵南境种种,就如此唐突踏入十斗川。
“将军说笑了,”章维鹿回过神来,颇为歉意地朝白负己一笑,“晚辈观这桌案质地,似乎是大叶黄杨,大叶黄杨制桌于齐陵之中并不常见,更有坚固难破一说,在其上摹刻山川地势,当真不算是件轻松活计。”
赤足汉子所言非虚,大叶黄杨向来多用于主持公正处,大都是繁华地界的官府与朝廷刑房断案之地,意为公正光大之意,少有用于别处的;更何况依齐陵的天景气候来看,并不适宜栽种大叶黄杨,即便显官大员,亦是少有青睐。
然而这整个一副刻印山川水路走向的地势图,却是偏偏印在大叶黄杨木桌上,端的是叫人有些狐疑。
“大叶黄杨又如何,香檀木又如何,一整块齐陵南疆地势图而已,即便是以土石雕镂,也是一样。”白负己径自走到帅椅处,轻轻落座,“听人说黄杨木栽种家宅院内,有意为招财进宝,本将军便想着令军中也讨个好兆头,但又苦于那些如你爹似的文臣,有朝一日来此挑错掰口舌,这才选了含义之中偏向中正大气的大叶黄杨,用以避嫌。”
显然白大将军虽说同意与章维鹿对谈,但对其父相的怨怒意味,依旧是难以消除半分。
汉子点头,又以手掌轻轻摩挲了一阵图上最南处的武陵坡,脸上神情不见分毫变幻,但掌心顺武陵坡而下,掌指所传来的触觉,却是十分崎岖不平。
帐中一盏孤灯,秋风缕缕里明明灭灭摇摇,却始终立得稳当无比。
“恕晚辈妄自揣度,将军这话,恐怕只说了一半而已。”赤足汉子目光由地势图转向端坐一旁的白大将军,眼中尽是坦然。
白负己依旧是神情淡然,“何意?”
“为将者,怎能不欲拓土开疆,更何况大将军并非那些只通晓纸上谈兵的庸才,晚辈来时,据传言讲说十斗川上终日排兵布阵,更是时常外出剿灭贼寨,不谈其他,今日这一出斗山王,便可算得上是涉险练兵的法子,绝不是那等庸碌之人所为。”这一番话,章维鹿说得句句属实,并无半点勾心斗角的意味,坦坦荡荡,犹如递出一枚前行极慢,但却中正实贴的拳头,没有一丝佯攻的端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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