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郎中偿了夙愿,整个人像那胡子一般,直往上飘。
若非他瘸了双腿,那定是要迈着大大的八字步,鼻孔朝天下巴戳破一切的。
他乐滋滋的哼了哼小曲儿,领着崔子更转了个弯儿,“既然你诚心来求学,我便勉为其难的领着你瞧一下我们大王是如何治那些眼高于顶的酸儒们的。”
武将不用说,段家军中掰着手指头数十八武将,加起来那都只够半个心眼儿。
别说同段怡斗了,便是苏筠那傻孩子上去,都能将那群傻大个儿打陀螺。
可文官就不同了,祈郎中领着崔子更一路前行,想着朝会议事时候的样子,忍不住微微摇了摇头,那些酸儒人狡兔只有三窟,他们的心眼子起码有八个洞。
崔子更心头一松,垂眸看向了祈郎中头顶上的白发,神色不由得温和了起来,“嗯,瞧上一会了,便给段怡还有师叔烧红烧肉。平日里我不在襄阳,全靠师叔看顾她了。”
祈郎中不悦地哼了一声,脸上却是带了笑意,“还用得着你说?想要看顾我们段三的人,那能从襄阳城东头排到城西头去。”
他说着,见到一道朱红色的大门,正了正衣冠,神色肃穆了起来。
他领着崔子更默默地走进了大殿,在最后头的角落站住了。
崔子更抬眼看去,只见段怡坐在主座之上,眯着眼睛半托着腮。殿中乱糟糟,穿着红色袍子的文臣们撸着袖子,争得那叫一个面红耳赤,随时都有可能打起来。
段怡从一旁的知路手中抓起了一把炒南瓜籽,翘着二郎腿嗑了起来,乐得像是一只偷吃的松鼠。
这一幕好似在意料之外,可搁在段怡身上又像是在情理之中。
崔子更想着,余光一瞟祈郎中已经捂住了自己的耳朵,他不明所以,还来不及相询,便听见大殿中响起了一声哀嚎!
“大王!国事当前,您岂能嗑瓜子!请端正威仪!”
那声音百转千回,凄婉哀怨,带着十二分的痛心!崔子更发誓,他从前只在灵堂上听见过!
一堆红袍子当中,蹦出一个小年轻来,他眼中含着泪光,楚楚动人,就像是一株在风中轻轻摇曳的小白花。
“大王!御史台的职责……”
斜坐着的段怡坐直了身子,睁大了眼睛,“陆御史不喜欢我磕南瓜籽?那要不下回我改成李豆?豆子放盐炒怪香的。”
“大王的威仪,那是在议事的时候。这会儿在那菜市口瞧莽汉骂街,就等着午时斩首,这般热闹可不得配上些零嘴儿!”
段怡说着,觑了知路一眼,“陆御史嘴馋,你也给他抓上一把。”
“莽汉骂街”四个字一出,那些文官们一个个的佯装起咳嗽来,乱糟糟的大殿瞬间成了医馆。
知路端着南瓜籽行到了那痛哭流涕的陆御史跟前,陆御史的手探了探,到底含着泪抓了一把,放了一颗进嘴中,“大王,炒南瓜籽为何要放花椒!我还有十万字要奏,嘴不能麻……”
段怡将吃剩的南瓜籽放在了一旁的桌案上,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怎么不打了呢?我还想着,谁打赢了谁先说呢!我这俸禄还值的,不光是得了国之栋梁,还附带猴戏呢!就是这猴戏有些假把式,袖子都撸起来了,怎么不打呢?”
众人的咳嗽声,都小了几分。
这时候,一个面无表情的老头儿,站了出列,他的头发花白花白的,胡子倒是黑得发亮,一根根的炸起,“大王,欧阳祭酒在到处建书院是何意?怕是连那村头的黄狗,他都恨不得收进去。”
“这天下士农工商,士排在首位。士很重要,可不能人人都去做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到时候谁去种地,谁去打仗,谁去行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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