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不行。”赵宏兵摆手,语气虽没刚才那么抗拒,却还是没有转圜的余地,“你们要是再执意下去,那这口粮就拎回去吧”
他把堂屋大桌子上的几个粮食袋推回到几个队长跟前,眉头打结一脸烦躁道“蘑菇的法子我也不教你们了。”
“哎呀老赵”罗大庆放下杯子,忽然正色轻拍了两下桌子,“你这又轴上了不是”
罗大庆毕竟是大队长,他正经起来,赵宏兵就算再怎么不愿意,也得给足他面子,等他把话说完。
“你当初办这个扫盲班是怎么跟我说的一把鼻涕一把泪,说这些孩子将来都是国家的新起之秀,少不得,可光你这几个新起之秀有什么用”
“优秀的同志只在乎少不少,从来不在乎多不多既然要办这个事,就给它办得漂漂亮亮的,有问题不怕人家说,怕的是咱们发现不了,怕的是咱们没人真正有想要解决的心思”
堂屋桌子由轻及重的被罗大庆拍响,屋里几个老糙汉听他慷慨激昂说完,都陷入了沉默,赵宏兵如是。
几十年的矫情,罗大庆知道赵宏兵不是那种只顾自己不顾旁人的人,扩建扫盲班这事真的是他觉得为难了,所以才这么反对。
罗大庆轻叹一声,他没事先跟赵宏兵提着这儿,就是顾忌赵宏兵这炮仗一样一点就着了性子,只是没想到这会儿把事情说出来,赵宏兵的脾气还是炸了起来。
罗大庆缓了口气语调轻缓,语重心长问赵宏兵
“没听见孩子们都说不怕吃苦,愿意成为先辈那样的人半大点的娃娃都有那么大的决心,我这门这几个老家伙还怕什么麻不麻烦”
罗大庆沉重叹气,继续道“你当初办这个扫盲班是出于好心,是出于对未来的考量,可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大山外头还有无数座山,你一个人做这些有什么用只有大家都做起来,都行动起来将这朝气的群体不断扩大、壮大,那才是根本”
赵宏兵听着罗大庆这掏心窝子的训斥,沉默半晌,终是搓了一把脸别过头去,干巴巴硬邦邦道
“行,行,你说怎么样就怎么样行吧”
话音落下又一转话风,道“不过这事儿你们说了也不能完全做决定,我得先问过我们队上当老师的那两位知青同志。”
这话说出来就是已经有松口的意思,
罗大庆面上严肃褪去,露出几分欣慰。
一侧几位队长相互看了两眼,也都露出欣喜笑容。
看见他们一个个捡了便宜偷乐的嘴脸,赵宏兵心里很是不得劲儿。
他不服气哼哼了两声,故意破坏人兴致道
“你们也别高兴得太早,就算两位老师同意了这事儿也没那么容易总之你们自己说的话自己记住了,到时候真要扩建还是怎么地的,别又忘了自己说过什么。”
几位队长紧张了一下,忽然就绽放出了处儿女亲家似的笑容,连连打包票道“不能,那指定不能”
“哼。”
赵宏兵轻哼。
虽然心里不得劲儿,可他还是松了口。
人都有私心,赵宏兵也一样,可像罗大庆说的那样,只有不断将这朝气的群体扩大、壮大,未来才会真的有可能发生变化。
一想到这里,赵宏兵的私心就不允许他自私下去。
收了各家队长送来的口粮,敲定好让对方送人来学习的时间后,赵宏兵送走几位队长,转身见堂屋桌边罗大庆还坐在那里,赵宏兵叹气摆摆手,头疼道“你也走。”
罗大庆呵呵笑道“咋老赵你真跟我生气了我可是配合你演戏,给你讨来了不少好处呢。”
说着话,手在桌上的口粮袋子上拍了拍。
“屁生气我能生什么气”赵宏兵咒骂一声,拍桌怒道“多少年的情分,这事儿就不能事先跟我说一声还是不是老伙计了胳膊肘往外拐是吧还有”
赵宏兵指着桌上的口粮质问罗大庆,“这口粮我是给知青同志讨来的,又不是我自己拿,好处好处的,怎么就让你说得这么难听”
“好好,是我说话不对,是我说话不对。”罗大庆轻轻在嘴边拍了一下,继续笑呵呵道“我错了还不行么总之这事儿都已经说到这儿了,咱们就商量着,看着怎么解决吧行不行”
罗大庆一贯严肃又老又黑的脸,这会儿挂上和善讨好的笑意,赵宏兵只看了一眼,心里的气便渐渐褪去。
罗大庆懂他,他也懂罗大庆。
他们做的这些事,不过都是想未来越来越好罢了。
“唉”赵宏兵低声叹气,亲自给罗大庆倒了杯水递过去,“我刚才说的话可不是打马虎眼,这事儿我真得跟两位知青老师商量商量,看看她们是什么意思。”
队上孩子们的变化,赵宏兵都看在眼里,才学了半年不到的时间,那一个个的表现比之十几年前学校还没停办的时候,他那两个上三四年级的儿子还要强。
这说明什么
说明司宁宁和蒋月的教学水平不仅过关,还过硬
可这是建立还学生不多的情况下。
学生一旦多起来,就意味着事儿也多了,等到那时候这俩姑娘还能顾及得过来吗
刨去食宿和安全问题,这才是赵宏兵最担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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