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白了,可能是老天爷要让我救下那只大雁。”他把目光毫无保留地投向周晓彤。此刻,他觉得她就像那只大雁,从南到北,来来回回,最后在北边落地。
“那只大雁后来怎样了啊?”周晓彤顺着问下去。
“被我抱回去,跟我爸一起治好了,飞走了......就像你一样......”徐易回答问题的时候冷不防又把真实想法说了出来。
“我?我这不是回来了吗?飞回来啦!大雁是候鸟,也许它回来看过你。”周晓彤莞尔一笑,笑出了声——徐易是藏不住话的人。
“那谁知道啊,每只都长得差不多。”徐易嘟囔道。
“可那只大雁一定认得你。”周晓彤话里有话,她相信徐易能听懂。
“认得就好!”徐易坐了起来,盘着腿,托着腮帮子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周晓彤。
“你困不困啊,徐易?要不,歇了吧。”屋里虽然比较暗,可周晓彤能感受到他的呼吸,甚至眼神投射的位置。
“晓彤,你飞回来......哦,你在燕北大学还是教心理学?”他怎么用“还是”呢?自打丢了回照片,他就估摸着,这一次可能会有所不同。
“是啊,燕北大学,哲学系心理学专业助教。不是,徐易,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你从哪儿打听到的消息?你们做警察的消息可真灵通。”周晓彤爽快地回答,她认为那只是一份普通的工作,能够让自己学以致用就好。
”你甭管我怎么知道的。你呢,还在天上,我呢,还在地下。”
徐易一块大石头落地,好的,工作没变,以后大概也不会跑偏。
“对呀,你在地下,你这不是正打着地铺吗?”
“我说的是你的工作啊。那么好,教书育人。今后,你可以为我们国家培养好多心理学人才。”
“我只是助教而已。”周晓彤无法判断他此刻的情绪,赶忙强调了一下,自己没那么了不起。
“反正,你就在天上。”徐易假装气鼓鼓地伸开腿,身子重重地砸到地铺上,背对着周晓彤侧卧着。这招欲情故纵他第一次玩。
“徐易,我说喜欢你是还算数的,做你的女朋友,我是愿意的。”周晓彤见他这样,反倒觉得有几分可爱,突然有了勇气说“算数”二字,更有勇气说“我愿意”。她一下子跳下床,扒着徐易的肩膀,把他的身子翻了过来。
“当真?”徐易咬紧双唇,于是心里的热望从他双眼里争先恐后地闹腾着。
“徐易,有的事,语言表达最单薄,你要相信自己的眼睛,再问问自己的心。”周晓彤轻轻地说,徐易觉得那声音让人舒服,像夏天又热又渴的时候喝下的冰镇酸梅汤。
“吧唧”他实在憋不住了,吻了她的左脸,又赶快缩进被窝里,只露出了一小撮头发。
“睡吧,明天一早我就回去学校报到。”晓彤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整懵了,吓得赶紧躲回被窝。
“这就要走啊?”徐易一下坐起来,声音高了八度。
“嗯,早点去学校安顿下来,总好过老被人说成在天上飘。”周晓彤把被子裹得可紧了。
“哎.....嗯......呃......”徐易嘴里蹦出一个又一个语气词,索性直接站了起来,打开灯把屋子照亮了一些,黄黄的,柔柔的灯光照到两人的脸上,驱散了夜的凉意。徐易清了清嗓子,像足马上要开唱的老生。然后,郑重其事地问:“周晓彤,我会对你好的。”
“你要说话算话啊。”周晓彤裹着被子,只露出脸,直直地看着徐易。说完,又因承受不住他双眸的热望,害羞地低下了头。徐易听到这句话,像被腊月里风刮过的湖面——冻住了——这一世,我还能说话算话吗?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一夜无眠的两人早早地起来。两人在屋外并肩刷着牙,明明就在身旁,却都不敢名正言顺地看对方,反复偷瞄着,也不说什么话。
吃完早饭,徐易找了牛车把周晓彤送走,这一送起码送出十里地。两人同乘在牛车上,一句话也没说,眨一眨眼睛,嘴角扬起的弧度,如同摩斯密码诉说着千言万语的秘密。
“就送到这儿吧,马上就到大马路上了,离派出所挺远的,你回去不方便。”周晓彤说。
“那,好吧!”徐易说着便跳下车,结果没站稳,摔了个屁股蹲。这把周晓彤可担心坏了,他倒把手反撑在地上,抬头看着周晓彤傻笑。
“你有事没事啊?还笑?”周晓彤说罢也跳下了车。
“没事,没事,我,徐易,多经摔,经打,经踹,皮实着呢。”徐易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
“过几天,中秋节,我再过来。”周晓彤红着脸帮徐易拍了拍肩上的灰,笑着说。
“别,我去你那儿吧.....要不,咱一起跟郭姨过吧。就她一个人,怪冷清的。”徐易已经开始憧憬着八月十五的那轮满月。
“行,就去陪郭姨过中秋。”周晓彤说着又登上了牛车,招呼老乡可以走了。
徐易看着周晓彤的方向,退了好几步,越看越舍不得,眼里湿润起来,左胸口眼看要有什么东西跳出来。
阳光照进了徐易双眼,周晓彤清楚地看到那里泛着光。
看周晓彤渐行渐远,徐易举起了右手,用力地挥着,然后转过身,“嗖”地一下跑了起来,一口气跑出二里地。96岁的徐易,24岁的身体,他在狂野里奔跑着,叫喊着:“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可能他叫太大声,惊到正在犁田的牛,被一头水牛又追了八里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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