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就是个懦夫,根本不敢直面那日密室之事。哪怕关于密室之中的一句话,他都不曾提起过。
夏予真是不知道,原来君临天下的陆淮钦,也有这么怯儒又可笑的一面。闪闪躲躲,避重就轻,简直让人耻笑。
夏予跟着他犯傻了这么久,到底是要说明白的。
她杀他,真的只是为了自己。
可临最后一步,她却下不了手。
她这种复杂的感情,没有亲身经历过,真的难以言说。
但无论如何,夏予都觉得自己真是贱到无可救药。所有的仇恨,到头来,只剩自己折磨自己。
她不等陆淮钦再有动作,便将人推开。
这夜的事情成了两人心里的结,谁也没有多说什么,都想假装它不曾发生,却又难以忘怀。
夏予忘不了自己临了一手拂落杯盏,没有要他的命。
陆淮钦忘不了她的决绝,终于,他无比清晰地认识到,他把人弄丢了。
他逃似的离开乐和宫。
一直走出很远,陆淮钦才停了下来。
他一手撑着树干,猛地弓起身子吐了起来。
“陛下!”何幸急得要唤太医,陆淮钦却抬手止住了他。
拿帕子拭干净嘴角的污秽,陆淮钦缓缓抬头,看着厚重的乌云,眉宇拧得更紧。
“朕确实是个残缺的人。”
“陛下胡言!在奴才心里,陛下是世上最好最好的人。”
“你若不是非要跟着朕,兴许也吃不了这么多苦头。”
“陛下忘了,若没有陛下,何幸早就死在了那个冰天雪地里。”何幸流下了泪水。
“是吗?朕都不记得了。”陆淮钦缓缓闭上眼,将眼角的一点点湿润挡了回去。
那夜陆淮钦躺在贵妃榻上喝了足足两坛酒。
他平日对夏予纵然多有失控,可在旁的事情上,一向是做足了君王典范。
这是他第二次拿酒坛喝酒,丢了皇家的礼仪,帝王的尊贵。
喝到最后又吐了一地,才肯让何幸把手里的酒坛子扒拉走。
陆淮钦撑着沉重的身子到窗边,面向徐徐冷风,醉眼朦胧,氤氲了湿意。
“其实你就是个性格极其缺陷的人!”
陆淮钦不停地回忆夏予的这句话,其实他一直都在审视自己。
他觉得夏予说的没错,他就是个性格有缺陷的人。
什么时候发现的?
是从他六岁亲手杀了给他下毒之人开始,还是从他亲眼看着于非晚走向深渊开始?亦或是最后他发现,连他父皇祖父,都藏了腌臜开始?
太多太多了,多到陆淮钦都恍惚,自己从年幼开始,这颗心原来就这么扭曲。
好不容易抓到一点幸福,却因为他的不懂,被他葬送的彻彻底底。
陆淮钦唇边渐渐蔓延出苦笑,到最后失控笑出声。
乾宇宫里的人在那一夜都听到了陆淮钦的笑,在又一个寒潮之下,毛骨悚然到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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