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隆……”
失去阴魂控制的尸鬼躺在地上,像是天地也不允许这个被一县地脉阴气滋生出的邪祟存在。
皓月当空的天穹竟凭空落下数道紫雷,电流传导发出让人牙酸的刺啦声。
伴着一阵焦糊味传来,躯体上疯窜出大片大片的尸斑,顷刻间变的干瘪萎缩,变成了个寻常腐尸模样。
闷雷声还在不时炸响,阴冷的山风混着血腥味瞬间涌满鼻喉,顾轩耳边突然响起一片嘈嘈切切的低声絮语。
他登时只觉天旋地转,好像头顶变成了一片扭曲的镜面,清冷月光如同刺破天穹的烟雾般氤氲在这片镜面之中,扭曲反射出橙黄蓝紫的彩光。
一道略显刺耳的质问声突然自心头响起:
“小小道人,竟敢罔顾天道伦常,私诛阴司缉捕之官犯?”
顾轩汗毛倒竖。
先前一时意气之言,竟然这么快就应验了?
他虽然算不上正儿八经拜入道宫紫府修行的玄门弟子,相关的基础常识却也大概了解。
凡世间芸芸众生之生死,寿夭,贵贱,孽罪。
生时由法纲伦常掌籍,死后拨归幽冥地府统管。
这阴九江寿数未尽,便以邪术剥离出自身阴魂欲行鬼祟邪神之道,按流程该被阴司锁拿至地府判官案下后审罪定谳。
如今顾轩强行诛灭了他的生魂,冥服籍册上便会出现一条空档。
可就算真要追究,那也得等他魂归地府,行赏罚一生善恶之举后再行其事。
如今他春秋鼎盛的,怎么会听到阴司鬼差的责问声?
横竖也想不明白,料定地府不会无端勾了他生魂,顾轩索性轻轻闭上双眼,任由自己沉坠进那片彩色的虹雾之中。
………
耳畔突然传来断断续续的鼓乐声,夹杂着咿咿呀呀他听不懂的腔调不时响起,好似那80年代白事宴上才能听到的丧乐。
忽听得一声密集的鼓点声,笙,钹,锣,铜钹,皮鼓,各种乐器声齐齐响起,忽远忽近涌入耳膜之中,直震的顾轩两耳嗡鸣,脑膜发痛。
慢慢的,最后一丝光亮也消失在彩光潋滟的天穹上,就在意识将要沉沦于无边的黑暗之中时。
伴着‘铛’的一声锣响,所有的器乐声齐齐作罢,眼前突然亮起一片朦胧的红光。
他连忙握住一旁的椅边翻身坐起,大口喘着闭在胸腔中的浊气。
等到窒息的感觉慢慢消退,顾轩才猛的反应过来。
怎么会有椅子?
惊疑中看向四周,却是一下子目瞪口呆。
“我刚才不是在幞头山义庄里吗,这是什么情况?”
顾轩发现自己坐在辆朱红色的逼仄马车中摇晃前行。
心头升起阵阵不安,他抬头瞧去,原本彩光潋滟的天穹早已消失不见,只剩同样漆成朱红色的马车舆顶。
顾轩尝试以手叩击车厢,结果响起一阵清脆的嗡鸣,顺着指间仔细瞧去,窗棂上的漆皮被磨掉不少,露出片状的湛青色。
这马车居然是以青铜整体浇筑而成,连着座椅与桌案浑然一体,伴着叮当作响的銮铃声不知将要驶向何方。
“难不成?”
顾轩想起先前那道刺耳的质问声,不由得呢喃了一声。
犹豫片刻后,他掀开挡在桌前的车帘。
幽蓝色的水幕在眼前分开,露出伫立在两侧的无数道身影。
但见朱红马车最前方由幡,旌,幢等组成的旗阵招展舒卷,每支旗队所举的旗上都绘织着一种传说中的神怪图案。
接而是头戴兜鍪,身着明铠的骑士列成长龙,剑戟弓槊杂而不乱。
尾随其后的是一支近千人的鼓吹乐队,再是掌灯执香的青衣秀女,再是手持黄麾羽氅的宫娥仆卿。
一眼望去,这支诡谲森然的队伍各类仪仗足有十二层之多,
似雕像般伫立在道路两侧,竟无半点的声响发出,磅礴气势中带着丝丝鬼气,不禁让人瞧得脊骨生寒。
顾轩一时也分不清楚自己是身处幻境还是现实,只得缩身于马车中静静等待。
朱红马车前銮铃叮当作响,带着他穿过层层仪仗,不知过了多久,绵延不知几许的队伍终瞧见了尽头。
他用力推开一侧的窗棂,瞧向车窗外的瞳孔猛然骤缩。
组成这十二重引驾的哪是什么人影,兜鍪明铠下分明是一团团翻腾着的浓雾,没有七窍,没有身躯。
这支庞大仪仗队伍竟是一群有形无实的鬼兵,入眼皆是由雾气拼凑而成的种种身形。
不知过了多久,叮当作响的銮铃突然消失,车帘自行卷起,朱红马车终是停了下来。
顾轩壮着胆子看向车外,眼前一处凹陷而下的盆地之中赫然坐落着一片气势恢弘的建筑群落。
亭台楼阁,池馆水榭半隐在浓雾之中,苍苍茫茫蜿蜒如大江玉带,明明是一副磅礴恢弘的画面,却有种说不上来的诡异感。
他瞪圆了双眼,努力回想着自己曾经去过的地界,记忆中却没任何一处场景符合眼前这片建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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