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至中天,宋府庭前的樱花树落了叶,颤颤巍巍地站在冷光里。
雪花四散在空中,夜越深,雪越大,渐渐寻不到月亮的踪影。
两个身影悄无声息地潜入院中,轻手轻脚地推开房门,走进了漆岛在宋府暂歇的卧房中。
二人正是祁溶和叶游元。
就在祁溶一只脚踏入门槛内时,叶游元双手拉住祁溶,咽下一口唾沫,颤颤道:“漆岛此人凶残狡诈,被他抓住会没命的!”
说话间,叶游元手上的力道将祁溶往回拽。
祁溶偏不信那个邪,一把抓过叶游元的后颈,往前一推,二人都进入了漆岛的房间。
此时的漆岛正在床上鼾声如雷地睡着。
叶游元拍着胸口,默念着:“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到这边来。”
祁溶握住叶游元的后颈,将他带到漆岛的桌案旁,上面放着成堆的书信和公文,皆是用倭文所书。
祁溶扫了一眼桌案,发现有一张信纸与其他纸张不一样:它被整齐地折叠,压在烛台下。
祁溶打开信纸,上面印着樱花花瓣,上面写着倭文,整齐地排列在一起,很是好看。
“写的什么?”
祁溶点燃烛火,将信纸递给叶游元。
落款处“丰川玄”三个倭文落入叶游元的眼中,将他扯进数年前的回忆里。
叶游元在东洋游学之时,与丰川玄习于同一书院。
院中樱花开得正盛,叶游元看得稀奇。
“你的国没有这样的花?”
丰川玄问他。
叶游元笑着摇头。
丰川玄生得白皙,面部轮廓柔和,笑起来时,嘴角两边印着两个浅浅的梨涡。
每逢放学,书院门口都堵着好些东洋姑娘,欲说还休地塞给丰川玄纸条。
丰川玄只是笑,将纸条折好,放进袖中。
他很喜欢大祁的文字和诗词,叶游元便一个字一个字地教。
叶游元归国时,书院下了一场樱花雨。
二人站在樱花树下,任凭花瓣落满头顶。
丰川玄将一个精致的香囊放到叶游元手中,问:“明年樱花雨,你还来吗?”
叶游元抬头看一眼漫天花瓣,道:“东洋虽好,终非吾乡。”
“那我去找你。”
丰川玄转身离开,颀长的身影消失在花雨中。
香囊在叶游元的手里握了很久,直到回了大祁,他都未敢打开。
后来,濒州开放与倭人的互市,叶游元才翻出已经泛黄的香囊,里面装着一粒早已枯萎的樱花种子,还有一张印着樱花花瓣的纸。
上面写着:
伴为东洋游,
君看一叶舟。
绝世风华貌,
代为佳话传。
风月烛火处,
华年不相负。
每一个字的笔锋都有些生疏,落笔小心翼翼,一撇一捺都是精心拼凑出来的。
叶游元惊叹于丰川玄的天赋,短短几月间,他竟能写出一首藏头诗。
如今,丰川玄终是来了大祁,以入侵者的方式打开了濒州的大门。
许多年后,他们再次相遇,等来的却不是一场盛大的樱花雨,而是血染襟袍,风云色变。
“谁在那里鬼鬼祟祟!”
漆岛一声暴吼,直吓得叶游元手中烛台差点掉落。
漆岛一个翻身站起,举起武士刀,朝房中亮光的地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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