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酒挠头,啤酒涨肚,白酒正好,喝的少,还正好可以消炎降火!”我举起手说,“你看刚才给你打的,现在还疼呢!”
“刚才你说的事情,是真的假的?”父亲依旧有些疑惑,半信半疑地问道,希望我再说一些具体的,好让他分辨分辨真假。
“千真万确!”我给自己倒了满满一小碗白酒,“不然他们为啥让我连着抢工四个工地!”
我甩甩盖子,把瓶子拧紧了继续说:“底下的事情,领导知道个屁!放着那么优秀的毕业生不用,不是浪费吗?哪个毕业生不是一听领导讲话,就像打鸡血似的,屁颠屁颠一个劲地干活,最最重要的是,毕业生还不懂行情,不会跟他们要价叫板!”
父亲拍了拍桌子,端起酒杯要和我碰一个,并示意我接着说。我夹了几小粒花生米,继续说着:“我从七月份到他们在老家这里的项目部,当时项目上还有一个技术员一个放线员,所以让我熟悉了两天就安排我往西去。在城西一个工地上,当时只有一个项目经理带几个工人,两侧的河岸景观,大夏天的,纯露天施工,一个凉帽都没有发,水都是自己买的矿泉水!”
母亲也坐下来听我讲,我抿一口小酒继续说:“我在城西拼了命的干,跟着项目经理整地、卸树、种树,硬景放线,想着干完之后休息休息,哪想到硬质路面的混凝土浇好、放线弄好,第二天就把我往北发配,当天一早的车坐到天黑!”
“你一个人去的还是跟工人一起?”父亲皱着眉头打断我。
“有三四个工人一起的。”我接着说:“八月中旬左右到的北方项目,干到十月底,当时我快生日,我记得很清楚,因为我还打算像你学习请领导同事聚餐吃饭啥的。北方项目大,从办公室走到现场要走十多分钟。”
“后来请吃饭了吗?”母亲好奇地问,精打细算出了名的她,一听说我想请大家吃饭,就有些不舍得。
“吃饭么正常的,儿子在外请师父吃饭喝酒正常的。”父亲拦住母亲,继续听我说。
“没有请成!”三两口白酒下肚,我感觉脸上暖洋洋的,尤其是两侧耳朵,感觉暖得发烫,烫得生疼。
“听你说的,你是和工人一起搬工地的话,那确实是抢工不是偷懒了。”父亲补充说道,“儿子这半年瘦了,皮肤也黑了!”
“可不是嘛!后来从北方往南去,就年前那个江南项目,当时也是,我先坐的火车,没几天功夫一个班组的工人都过来的。在北方那会儿,脚上磨出泡了呢!穿着雨靴在扎着钢筋的碎石子路上跑,几乎每个脚趾的脚趾根和脚掌衔接处都磨出泡,当天晚上我数了数有十几个!”
母亲帮我盛来一碗白米饭,说:“少喝点,晚上还有年夜饭的!”
父亲也在一旁劝我:“这个米白酒是你李伯伯酒厂里的陈酿,是酒糟酒,度数很高的,你别喝了。”
我喝的正是兴头上,越是听父母劝,越是起劲,还想一口把碗底的喝掉。“你们说我是偷懒吗?”
“我还想起一件事!当时在江南那个工地上,工长给我看过考勤表的,他的考勤表上给我记了加班工时的。我第一次看到有工长记我加班哦!第一次!”我干了碗底最后的酒,如同控诉一般地说:“你们猜猜这张表上记录了多少加班时间?69个小时!一个月三十天,平均每天都有2个小时加班,这还不算下雨天休息!这样说的话,之前的三个项目呢?”
我知道我已经喝多了,但我知道跟我一起吃饭喝酒的是只想着为我好压根不会害我的父亲母亲,是在权哥成家立业之后便开始盼望我早日出头的父亲母亲。
午饭过后,我便被搀扶着躺到床上睡去。朦胧中听到的,似乎是他们的叹息,叹息他们能力不足不能给我一个安定的工作环境,又似乎是在感慨,感慨着我的突然长大,感慨着我竟然有那么多话对他们说。其实,假如社会正好,我才不愿远离家乡跑去工地搬砖,假如时间允许,我也希望天天陪在父母身边照顾他们,假如我没喝醉,我应该还能说的更多,把更多有趣的故事讲给他们听。
可是,我喝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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