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史中丞府中。
李鸿运一边吃着从附近酒楼送来的饭菜,一边跟楚歌诉苦。
“你知道我这一晚上是怎么过的吗!
“岑桥驿啊,那简直就不是人待的地方!我刚开始还想着刺杀完颜盛呢,结果连完颜盛的面都没见到!
“后来我寻思着,要不放低要求吧,刺杀个中层的将官也行。结果,中层的将官也根本刺杀不到!
“就算偶尔能遇见,人家身边都是身经百战的亲兵保卫,而且还穿着层层的铠甲,我这把破弓根本就不起作用!
“一箭射过去,确实是射中了,但人家跟没事人一样!然后我就被他的亲兵追杀了……
“后来我就想,要不那就去刺杀几个基层的将官吧,结果,杀一个都费劲,又根本达不到通关的条件……
“我后悔了,真应该选文士身份的,至少可以在府里吃香喝辣,不用跟金人去死磕……”
楚歌也大吐苦水:“谁跟你说这个御史中丞的位置很好坐了!
“你又怎么知道我这段时间是怎么过来的!
“说实话,你的刺客路线虽然受苦,但至少跟金人硬碰硬,死了大不了重开,至少不会憋屈。
“但是你知道文士这条线有多憋屈吗!
“我就想跟着左相李伯溪好好地组织一下城防,结果呢?
“天天上朝,文官们就是互相攻讦,两个皇帝一个在京师,一个在外地,轮流着耍心眼!一个不注意惹得皇帝不高兴,就要被贬官了!
“外边金兵步步紧逼,结果皇宫里边,皇帝和文武百官还不好好想着怎么去抗金,天天都是动各种小心思……
“最气的是,这皇帝竟然还会琢磨着往外跑!这你敢信?
“我晚上睡觉都得睁着一只眼睛,等他逃跑的时候的赶紧把他抓回来,否则这副本直接就失败了!”
两人一番诉苦,都觉得对方也很不容易。
于是,都在酒里了。
李鸿运叹了口气:“这怎么办啊?我估摸着第一天的时间差不多也快结束了,就这么退出游戏?我实在是不甘心啊!
“连第一阶段都没通过,说出去,我们丢不起这个人啊!”
话虽如此,但李鸿运显然也没有太好的办法。
作为刺客玩家,他都已经进城了,没在岑桥驿了,此时就算是想刷点分,也只能是等汴梁保卫战开打之后,到城墙上杀几个金兵。
但不管怎么说,杀的金人分量不够重,还是不可能达成通关条件的。
怎么看,今天都没什么希望了。
只是听李鸿运这么一说,楚歌却端着酒杯,若有所思。
“我突然有了个想法,或许,可以试试。反正今天的游戏时间也快结束了,放手一搏,怎么样?”
李鸿运点头:“当然好啊!但是,如何放手一搏呢?”
他有点猜不到楚歌到底想干什么。
“你在此稍等,我去去就来。”
片刻之后,楚歌再度回来了。只不过这次,他的手上拿着一个奇形怪状的东西。
乍一看,这似乎是一根粗竹筒,中段有火药室和一个小孔,后端有木质的握柄。
李鸿运自诩端详,有些不太确定地说道:“这是……突火枪?”
突火枪,是齐朝就有的一种十分原始的火器。
它的弊端其实很多,难以大规模用于实战,但却是后世火器的雏形。
楚歌点了点头:“嗯,费了一番周折,才终于从兵部的库房里搞出来的。
“我这个御史中丞,毕竟还是有些势力、有些人脉的。”
李鸿运伸手接过,稍微观察了一番。
确实,哪怕是跟大盛朝的火铳相比,都有着很大的差距,更何况是跟燧发枪这种更先进的枪械相比了。
有着很大的代差。
最大的问题在于,这玩意的枪身是用竹子做的,而竹管的硬度和气密性虽然都还可以,但根本不耐火烧,顶多用上几次就会因为高温而脆化,之后便有崩解、炸膛的危险,根本不能长久使用。
而且,竹子的生长也不会像铁质枪管那样笔直,所以这玩意的准确度和射程,是不能太指望的。
但不管怎么说,在有黑火药的情况下,只要在这里边塞上碎石、碎铁块,再保证气密性,确保火药的用量……
那么,打一发,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有效射程虽然只有十几米、二十米,但在这个范围内,杀伤力确实远超弓弩。
因为弓弩只能射出一支箭,但这玩意一开火,射出的却是大量的碎石子、碎铁块,在火药的推动下以极快的速度飞出,几乎等于是霰弹枪的威力。
而且在近距离的爆炸中,还会有大量的火焰产生,就算这些石子、碎铁块打不死,还会被火烧,就算还不死,后续的感染也足以要人命了。
虽然很原始,但李鸿运还是爱不释手。
毕竟他对火器有一种天然的喜爱,齐朝的火器虽然简陋、原始,但却别有一番风味。
这玩意毕竟是他这种绿林人绝对不可能搞得到的,只有在兵部的库房里面才会有。
“好,那就轰个痛快!
“不过……我有个问题,你想拿这玩意对付谁啊?”
李鸿运有些费解地看着楚歌。
楚歌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微微一笑:“你猜呢?”
……
夜色下的京师,仍旧与以往一般,沉静中带着压抑。
在这个试炼幻境中,金兵已经在迫近。
李鸿运在出生在岑桥驿的第一时间,就跑路了,来到了京师。
所以,此时京师外围的一些州县虽然已经经历了战火,但京师暂时还是安全的。
换言之,这也是皇帝逃跑最后的窗口期了。
齐英宗很清楚,如果再拖延一下,再过那么两三天的时间,或许金兵就会将整个京师给团团围住,到时候才真是插翅难逃。
夜幕下,皇帝的车驾十分低调,只是装扮得像个普通的高官一样,向着侧面的城门进发。
因为走的是一条小路,所以并不宽阔。整个车队被拉得很长。
皇帝的侍卫们围在车驾的周围,尽可能地保护,提防周围其实不太可能存在的危险。
而此时在车驾中,齐英宗正在对车外的内侍抱怨。
“这些百官,皆是误国之臣!
“金人兵锋已至,而且这些人竟然还在忙着互相攻讦,不仅拿不出退兵之策,反而还让朕必须留在京师!
“朕是天子,岂能身陷绝地?万一有什么闪失,这份罪责,他们担当得起吗!
“哼,那个李伯溪真有能耐,竟然连御史中丞李浩都拉拢了过去,这不是要架空朕吗?
“他李浩是御史中丞,自己该做什么,难道不知道吗?朕是让他去监察百官的,不是让他替李伯溪来监视朕的!
“也好,既然如此,朕就将京师的防务交给李伯溪了,让他自己在这里跟百官扯皮吧!”
车驾之外,传来内侍细声细气的声音:“官家,听闻御史中丞李浩之言,似乎高屋建瓴,颇有见地?”
齐英宗冷哼一声:“空谈而已!
“什么守住京师?什么选贤任能?什么据守黄河?都是废话!
“若是真有能臣可以为朕做到这些事情,朕还需要每日如此操劳吗?还需要如此殚精竭虑、夜不能寐吗?
“这些百官都是如此,大道理讲得一套一套的,可真做起事来,又有谁能让朕真的放心?
“罢了罢了,快些走,省得被李伯溪给发现了!”
在不同的试炼幻境中,这位齐英宗其实已经尝试逃走不止一次。
而在这个试炼幻境中,这还是他的第一次出逃。
按照正常的情况来说,如果没有楚歌这个御史中丞的出面阻拦,齐英宗一旦出逃,整个京师就会陷入巨大的混乱中,导致靖平之变提前到来。
因为齐英宗是此时的正牌皇帝,他没有禅位给别人,那么他跑了,各种政令还是要递交到他的手上的。
如此一来,整个齐朝会产生三个指挥中枢:一个是已经远逃南方的太上皇齐惠宗,另一个是刚刚逃出京师的齐英宗,还有一个则是留守在京师的左相李伯溪。
政令不通,互相掣肘,最后的结果,必然是比齐英宗留在京师还要更糟糕了。
更何况,天子的公然出逃、抛弃京师,这对整个京师中百姓和士兵士气上的打击,都是致命的。
天子在这里,或许还能鼓动百姓守城,可如果天子都跑了呢?
那只能人人思危,士气瞬间就会崩成一盘散沙。
所以,李伯溪才要想尽一切办法,不让齐英宗出逃。
如果按照楚歌原本的做法,此时应该是立刻去李伯溪的府上,将这位左相给请来,然后联合主战派的众多官员拦下齐英宗的车驾,将他给劝回去。
毕竟他是皇帝,就算出逃,群臣又能怎么做呢?
但这一次,齐英宗的车驾都快到侧门了,一路上竟安然无恙,没有任何意外发生。
一切都是静悄悄的。
“官家,已经派人去通禀,让守军开门了。”车帘外,内侍小声禀报。
齐英宗心中压着的一块巨石终于落地,他稍微撩开一点马车的窗帘,只看到外面夜沉似水。
真是个跑路的好时候啊!
齐英宗不由得再次骄傲于自己的英明神武。
而这种气氛,连带着整个车驾的其他人,也都出现了短暂的放松。
到城门了!
这意味着城内基本上不会出什么幺蛾子了。
周围的这些侍卫,一路上也都是精神紧绷,此时终于可以稍微放松那么几分钟。
等出城之后,就又得紧绷精神,继续逃命了。
然而,就在去通知城门守军开城门的时候,安静的夜里,却陡然爆发出一声怒吼。
“狗皇帝给爷死!”
齐英宗车驾周围的侍卫们瞬间一惊,吓得赶忙戒备。
但在他们循着声音的方向看去的时候,却发现这声音是来自于半空中。
有人竟然从道旁的屋顶上一跃而下,而他的目标,正是停在路中央的皇帝车驾!
由于齐英宗出逃要低调行事,所以并未走城中大道,道路本就不是很宽敞。所以此人从空中跃下的时候,跟齐英宗的车驾距离已经不足十米。
十米,按理来说也仍然是一个很难成功的距离。
若是在平地,不论是用弓弩还是什么其他的远程武器,都会被侍卫们用身体挡住。
而在空中,又很难保证弓箭或弩弓的准头。
更何况皇帝在宽大的车驾中,层层帷幕遮挡,一根箭矢也很难准确地从车窗射入,再命中要害。
若是压根没射中,或者只是射到手臂这种无关紧要的位置,要彻底杀死皇帝,也还是没机会的。
但这名刺客在空中落下的时候,他手上却举着一个形状奇怪的竹筒。
竹筒后方,还有引线在燃烧着。
一些侍卫认出了那是什么,但还有很多侍卫眼神中透出迷茫,毕竟突火枪这种东西还只是封存在兵部库房中的稀罕物,并没有大规模装备到军队中,更不可能为人所熟知了。
但很快,整个天下都会知道这种叫做突火枪的东西。
在李鸿运身处半空、尚未落地的时候,他的视野越过皇帝车驾周围的层层侍卫,而黑洞洞的竹管,也对准了皇帝车驾窗口位置的车帘。
居高临下,杀机毕露!
“砰!”
一声巨响,李鸿运手中的突火枪冒出硝烟和巨大的火光,在这个瞬间,原本被压实在枪管内的大量碎铁块、碎石子和火药,如同火山喷发一般,呈放射状射向齐英宗的车驾!
噼里啪啦的密集声响过后,原本放下的并不厚重的车帘瞬间被打得千疮百孔,四散的火星还将车帘给点燃了,快速地燃烧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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