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嵎
张牧摇了摇头然后说:“然而世间安得两全法,很多时候人其实不论精神还是肉体其实都不自由,能获得其中一个就已经是难能可贵了。你所奢望的那种自由,不过是真空中的球形鸡——只存在于理论之中罢了。”
张晓阳梗着脖子说:“所谓的难得两全法,不过是你剥夺了他们所拥有的权利之后,又在这里自说自话罢了。”
张牧摇了摇头说:“你们年轻人就是容易把所谓的‘可能性结果’往好的方面想……然而你没有经历过我们生活的那个年代,或许在你看来那些人只能在靠营养液维持生存,在梦中还要被压榨算力,是非常痛苦的一件事情。但现在还能比他们在国际垄断公司统治的时代更差吗?”
张晓阳本想怒斥张牧偷换概念,但当他张开口之后却又说不出话了。
那一瞬间,藤原龙一的记忆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让他回想起了张牧他们所生活的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时代。
那是一个疯狂、剥削、战乱、奴役的赛博朋克时代。在纸醉金迷的繁荣与和平之下,是上层对下层无底线剥削、敲骨吸髓的时代,是每个人都身体上拥有自由,但是却被毒品、信息、资本所奴役的时代。
张牧又说道:“在黄金时代的梦境中生活过来的你,觉得唤醒他们是给予他们自由……但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对于他们来说梦境这边的世界其实才是现实?他们真的愿意醒过来吗?”
即便事已至此张晓阳还在试图辩驳对方:“无论如何人类不该是燃料,人类应该有自由而全面发展的机会,你这样做只是在抹杀人类未来的一切可能性……”
“醒醒吧我的孩子。”张牧看起来既难过又无奈“你回顾一下历史就知道了,人类社会在哪个阶段不是一部分人做燃料和零件,而另一部分人作为车手来驾驶‘社会’这个巨大的机器?人类不是历来就如此吗?那些‘自由’的人们真的自由过吗?你所谓的人类的可能性究竟在哪里?为什么我们换了一种更高效的形式你就无法接受了呢?”
张晓阳不再说话。
千古兴亡多少事,只成门户私计。
从宏伟的城墙到高耸的奇观,人们只记得下令修建了那些东西的王,却不曾记得那些被埋在城墙下的枯骨?一场又一场的战役,人们只记得其中功成名就的王侯将相,又有多少人能记起河边的无定骸骨,仍是春闺梦里人?
哪怕是在生产力极大发展的黄金时代,时代的弄潮儿依旧只能是少部分的人。他们垄断了信息、资源、渠道、权力,然后又嘲讽着那些被他们统治的人不努力。
曾经有一群理想主义者试图改变这一切,但那关键少数的腐化与背叛终究还是让那个曾经伟大过的国度分崩离析。
或许人类文明诞生之初就已经注定了与“公平”二字无缘,或许人类文明注定是一部分人剥削另一部分人的残酷斗兽场——少部分人是看台上人,还有少部分人是场中央的奴隶和野兽,而更多的是用来建斗兽场的砖。
人类真正自由而全面的发展究竟在哪里?
想到这里,张晓阳握紧了拳头。
张牧见张晓阳不说话,便继续乘胜追击进攻他的心理防线:“‘乐园’或许并不完美,这个系统的算力或许也并不足以支持每一个人都能成为世界的主宰,但至少在这个世界里他们的生活是美满的。他们不必面对那些可怕的苦难,他们可以有一个普通但是和和美美的家庭,在安全和平稳之中度过一生然后老死,不必经历真正的绝望。”
“如果你仍觉得这个世界你将成为新的‘乐园’的核心,在那里你可以自由定义新世界,不论你希望其他人怎样获得幸福都可以,而你自己也将获得自由……而那两个女孩也将长伴你左右,大家都会得到幸福。”
张晓阳的内心在挣扎。
张牧俯下身子在张晓阳耳边说:“我的孩子,你不需要害怕,你只需要将一切都交给我就好了。舍弃身体并不是什么非常难以接受的事情,相反这是一种蜕变。只有摆脱了旧的躯壳,你才能拥有新的‘乐园’。”
张晓阳紧咬着下唇,过了好一会之后他才用颤抖的声音开口道:“如果我愿意接受你的条件,林岚和雪伦……她们真的就能够回来吗?”
“当然!”张牧欣喜得抬起了双手,“她们对我来说不过就是普通的接入者,但我知道她们对你意义非凡。她们可以同你一起接受脑机改造手术,然后成为你的一部分,永远和你在一起!”
张晓阳沉默了许久,最终他沉声说道:“那么我的回答只有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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