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小子,怎么跟你曲爷爷说话?没大没小。”
“俺没时间与您老闲聊,俺去找苗师娘,那个荣婆子要带走那个小姐姐,送给日本人……”事儿从小白瓜嘴里说出来变了味。
“什么?这个坏婆子。”曲伯嘴里骂骂咧咧,弯腰寻找着顺手的家伙,他看到了门栓立在墙角,他一下抓了起来,他直奔荣婆子。
小白瓜窜进苗家院子大喊:“师娘,不好了,那个姐姐要跟着荣婆子走,您快去看看吧。”
在北屋给小九儿喂奶的苗太太听小白瓜这么喊,她吓得一激灵,嘴里的话都变结巴了:“那个那个,那个曲伯在吗?”
“在,他和荣婆子打起来了。”
“什么?薛嫂,薛嫂……”苗太太惊惶地向院里喊了几声。
薛婶从火房里火急火燎地走了出来,她也听见了小白瓜嘴里的话。“太太,您别着急,孩子俺看着,您去店门口瞅瞅吧,您也不要听小白瓜吓唬,这孩子也许没听明白,再说丫头也不傻……”
苗太太没听清薛婶嘴里絮叨什么,她一边系着斜襟纽扣,一边往屋子门外走,她的脚步被门槛拌了一下,差点摔倒。
“太太,您慢点。”薛婶嘴里着急地吆喝着,上前一步搀扶住苗太太的胳膊:“这怎么好呢?太太,您别着急。”
小白瓜仰着头看着苗太太的脸问:“师娘,俺去把苗先生喊回家。”
“不,不可以!”苗太太摇摇头。
院外面的事情苗太太从来不插手,都是有苗先生处理,今儿她不能打扰她的丈夫,更不能等着她丈夫回来处理,等不及,就像火都要上屋了。再说,这几天她也听说了青峰镇中学裁员的事情,此时苗家里里外外还要靠她丈夫的那点工资,如果丈夫真的失去那份工作,以后连混合面也没有了。
青峰镇巡警大队的蒋警官正好巡街走到了绸缎店门口,他一脸严肃地、静悄悄地站在看热闹的人身后,他想从眼前人们嘴里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因为什么事情引起的吵闹?谁的责任他也必须弄明白,他不想冤枉一个好人,也不想惊动鬼子,毕竟都是青峰镇的老百姓,低头不见抬头见,更何况,在日本人侵入青峰镇之前他就是青峰镇的警察,他肩负着保护一方平安的责任。
蒋警官名字蒋广全,一个三十几岁的年龄,五官深邃,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剑眉不浓不淡,眉型清晰;鼻若悬胆,阔阔的鼻翼带着真诚;唇红齿白,始终挂着一丝似笑非笑,让人猜摸不透他心里想什么;身影高大挺拔,气宇轩昂;一身黄色警服,用皮带束着腰,皮带上挂着一支手枪,威风凛凛。
他把警棍背在后腰上,他的两只衣袖挽到胳膊肘,露出晒红的肌肤,简单干练。
当他听明白了怎么回事儿,他的大脚往前一步,伸出双手拉开左右拥挤的人群:“大家都回去吧,这么热的天,挤在一起更热。”
听到蒋广全的声音,大家慌忙让开一条路,嘴里恭敬地打着招呼:“蒋警官好。”
曲伯手里抓着顶门杠,站在台阶上大呼小叫:“荣婆子,你这个老巫婆要带走俺家丫头,俺敲断你的腿。”
荣婆子知道曲伯嘴上能咋呼,他手里的顶门杠绝不会落下来,她撇了撇嘴角,眼睛都没眨一下。
蒋广全用眼角瞄了瞄曲伯,心里说,这个老头真是傻乎乎的,看到警察来了,还不快放下手里的“武器”。
他故意喊了一声:“曲掌柜的,这儿的事情有我处理,您老进屋歇着吧。”
“荣婆子~”蒋广全走到荣婆子身后站稳脚步:“荣婆子您真是一个大忙人呀,今儿,您怎么得空出来了,这天多热呀,还不回家凉快凉快去。”
荣婆子扭了扭脖子,她早听到了蒋警官的声音,她知道蒋广全就是一个小警察,准确地说就是青峰镇的一个小巡警,每天在大街上转悠几圈,连一个乞丐他都管不了,哼,今儿,他更管不了俺荣婆子,无论如何,俺都要把这个丫头带走,这可是一棵摇钱树。
“吆,蒋警官,您辛苦了。”荣婆子嘴里打着哈哈,眼角往半空扫了一圈:“俺今儿是奉了日本人命令,替皇军办事,您是不是应该协助俺?”
“喔,您荣婆子替皇军办事,办什么事?抓人吗?!”蒋警官脸色往下一沉:“有您荣婆子在,我们警察这不是成了摆设了吗?”
一听蒋广全口气,荣婆子心里有点怵,连忙陪上笑脸,嘴里的话不软不硬:“咱们井水不犯河水,你们警察是抓那一些行凶者,俺是替皇军找绣工。您瞅瞅他,他手里还握着凶器呢。”
曲伯看到荣婆子用眼神瞪着他,他没听明白荣婆子嘴里叽歪什么?他把手里的顶门杠“啪”杵在地上,随着他的动作,他鼻梁上的眼镜滑到了鼻子尖下面,他一伸手把眼镜抓在手里,嘴里狠狠嘟囔着:“俺家的丫头,看看谁敢随便带走?”
蒋广全抬起头白楞了一眼曲伯,他希望曲伯不要有大动作,曲伯没看见蒋广全向他递眼色,他嘴里依旧咋咋呼呼。
蒋广全知道眼前也不能明着得罪荣婆子,毕竟她是替日本人做事。
“荣婆子,您是说那个日本料理店的老板娘要找绣工,是吗?”
荣婆子昂起高傲的头,她觉得她有日本人做靠山,她应该挺起脊梁骨:“是,是她拜托俺帮她找绣工。”
围观的街坊弄明白了荣婆子嘴里的话,他们交头接耳嘀咕了几句,把鄙视的目光投向荣婆子,有的人还向荣婆子呸了一口。
“拍马屁精,拍到日本人屁股上了,呸,不要脸。”
荣婆子碾着小脚往蒋广全身边蹭了蹭:“蒋警官,您看看,看看,都是街坊呀,您可要替俺说句话呀。”
蒋广全没有理睬荣婆子嘴里的话,心里偷偷骂着她:活该,谁让你把日本鬼子当主子呢?这个青峰镇看着死沉沉的,其实,人们只是敢怒不敢言,哪个人不恨鬼子?哪个当汉奸有好下场?你以为青峰镇没有游击队吗?前几天弥河口的胡毛子警官死了,死在了弥河里,谁干的?那个潘家村的保长死了?谁干的?也许眼前看热闹的人之中就有游击队的人,你荣婆子整天耀武扬威,早晚要丢了小命。
“我们兄弟们经常光顾那个日本料理店,跟老板娘很熟,今天呀,我把这个丫头带过去,这事儿与您荣婆子就没有关系了。”
听蒋广全这么说,荣婆子急了:“不行,不行。”荣婆子主要怕她自个得不到好处,她想带走顾小敏没想直接送给那个日本女人,她想让顾小敏听她的,给她刺绣,她再把绣活卖给日本人从中赚钱。如果这事成了比她给那一些穷人算命卜卦强多了,她可不能让煮熟的鸭子飞了。
“不,俺家丫头不去,”苗太太虚弱的声音出现在面馆台阶上。
蒋广全抬起头看着苗太太,声音温和:“苗太太,您不要担心,那个日本料理店的老板娘人挺好的,再说,这个时候填饱肚子重要,听说您又生了一个儿子,瞅瞅您,脸上没有一点血色,怎么能照顾好孩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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