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7月14日,孟虎出狱。
舒莉和丈夫孟福祥来了。孟福祥已经两年没来探监,原来也很少来,十年里不会超过十次。中风之后便不来了。
孟虎被监狱人员送到门口,站岗警察收了出门证,他就出了大门。
自由,原来只有一门或一墙之隔。
这跨向自由的一步,需要十一年。
还好,原以为要十二年的。
舒莉和丈夫坐在监狱大门远处的树下等,见到儿子出来,起身上前。
舒莉把丈夫甩在了后面,孟福祥一瘸一拐地跟上。
舒莉想拥抱儿子,犹豫下,拉了他的手。大概觉得迎接刑满释放分子,不好意思作欢庆状。
可心里是非常开心的。儿子33岁,终于重获自由。
虽然不是亲儿子,可她感到没有区别。
孟虎的视线转向父亲。“爸,你怎么这样了?”
孟福祥说:“中风了,老了。”
都有点心酸。
但儿子这样自然地叫他爸,孟福祥高兴。儿子没记仇。
舒莉说,你说不要包车的,我们打的到高铁站。
舒莉前几天跟吴金牛学会了滴滴打车,在下载的app上叫车。
孟虎在一边看,真是神奇,多少路,多少钱,还有多少时间到达——车子在手机地图移动,一点点接近过来。
十一年前根本没有这个。
他在牢里也不是不知道这个,从新闻里,从新进来的狱友口里。但亲眼见识到还是觉得神奇。他曾经也想出来学开车,开这种出租,多威风,又有钱,可听新进来的犯人说,出过牢的领不到执照。
他想,跑外卖总可以的吧?
车子来了,直接开到了高铁站。
是个小站,停的车子不多,但宁杭段,过路的列车多,一个小时后有班车停靠。
第一次坐高铁,很兴奋。进站要刷手机,还要行程码,幸亏出狱前几天监狱给买了手机,教了微信,否则寸步难行。
一进站,隔绝了外面的热暑。十一年前已经普及空调,他不陌生;但由于十一年里没享用过,所以已经陌生。在夏日凉爽的室内,他感到非常非常的舒服。外面真是好。
一上车,他吃惊车厢这么清爽干净,眼前所见,装潢啦,椅子桌子啦,都新簇簇、平烫烫、亮刷刷。与十一年前坐过的火车完全不同。开起来稳得很,像没开一样。吃水杯子放小茶几上,纹丝不动。
乘客都低头看手机。
难道他们的电话或信息那么多、那么长,要一直这么看?
只有孩子,对着像两块手掌大的小电视机,看动画片。
孟虎拿出自己的手机,这部手机完全归属于他是一小时前的事。之前监狱让新进的犯人教他几次,就没收了,直到释放才归他。他只学会了微信的扫一扫。他的微信里没有一个朋友。他的qq里倒还有好友,但教他的人说现在与人发信息都用微信,可以发照片、视频,可以发朋友圈,还有抖音也很好玩。他都不懂。
他看见边上乘客看视频,想到那个抖音,前几天,教他的人在他手机里下载抖音app后就一直自己霸着看,都没工夫教他其它了。
他就打开抖音看。确实很有趣。
他发现自己和别人一样低头看手机了。
但他只看一会,就抬头看窗外。他觉得窗外的景色太美好了,广阔的田野,连绵的山峰,掠过的城市高楼,原来都与他无关;现在,他像空中的飞鸟,可以尽情飞翔,而不是关在笼子里。
他的老爸孟福祥以前喜欢养鸟,现在他要阻止他,至少别让他看到。
十几分钟的时间太短了,觉得只有一分钟,就到阳溪站了。
打的回家,马路好像比过去宽敞干净。既陌生又熟悉的城市,他又以自由的身姿投入她的怀抱,心都跳得快起来了。
还是那个熟悉的家,倒是没怎么变。舒莉让他先洗澡,旧衣服丢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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