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直皱了皱眉头,但还是答道:“什么事?”
“我们兄弟从南安来,百转千回,只为能出人头地、衣锦还乡,原以为郑一官的舅父黄程在澳门经营海商,投靠他之后,只要努力坚持,就能得偿所愿,不久的将来,即可富甲一方。”
“但过来方知,人情世故复杂深沉,江湖险恶寸步难行,根本不像想象的那么简单,特别是经过一些事后,看透了一些人,也懂得了一些道理,更明白在澳门,李老板才是海上大豪,若想混出名堂,李老板只要推一推,就能抵得上十年奋斗。”
聂尘一通马屁,拍得啪啪响,李直听得笑意连连,把腿翘得更高了。
“聂老弟倒是高看了,不过实话实说,李某在澳门,的确能办得一些事,不然总督怎么会找我来办团练?”
他摸着胡须道:“佩德罗总督信任你,你只要帮我,在他跟前替我沟通交好,今后金银富贵,迟早有的是。”
“那是自然,所以我才想找李老板商量,能不能赊一些货物给我们,让我们搭大通商行这一次去倭国的船,赚一点利。”聂尘脸皮厚厚的道。
“嗯?”李直万万没有想到,看上去文质彬彬的聂尘,居然会厚着脸皮说出这番话来,他翘在空中的腿骤然停止,宽大的面皮也吃惊的凝固住了。
“赊货?”
“若想发财,不外乎贱买贵卖,大明的东西在倭国利润丰厚,这条线又只有大通商行的船能跑,李老板的船就是流动的金山。”聂尘毫不在意李直复杂的眼神,镇定自若的侃侃而谈,那份不要脸的自信,连郑一官都觉得不好意思。
“我去码头上看过了,船是八百料的,随便空出一小块底舱,就能放下几担生丝,李老板当然看不上几担生丝的利润,但对我们来说,却是很贵重的。”
“跑一趟,就能赚回成本,到时准时还钱,绝不拖延,立据为证,望李老板成全。”
李直的表情慢慢冷下来,眯缝的眼睛变得更小了,皮笑肉不笑的道:“聂兄弟呐,你这算盘可是精啊,这不是用我的骨头熬我的油吗?”
“李老板误会了,我刚才说了,这事是商量,既然是商量,那必然有交易。”聂尘好整以待的说道,对李直反应在意料之中。
“有什么交易?”李直懒洋洋的道,他有些不愉快了,聂尘说到底只是个伙计,一个跟红毛鬼关系很好的伙计,这样的人可以拉拢,但若是涉及大的利益,那就是两回事了。
直白点说,一个通事不值得用宝贵的生丝来交换。
上了船的生丝,那就白花花的银锭,是钱呐。
而且还是赊账,我呸!当我白痴啊?
若不是顾及面子,加上涵养城府极深,他当场就会翻脸的。
聂尘似乎没有察觉到李直态度的变化,依然笑得很欢。
郑一官手心里捏了把汗,他听说过,李直这样的人,并不是表面上这般和蔼,海商手底下,谁个没有几条人命?
“李老板听说过乌香吗?”
聂尘从怀里摸出一个布囊,里面鼓鼓的,装了一袋子物事。
李直眯缝着的眼略微睁了睁,瞅了一眼,没有说话。
“我有乌香的种子,是红毛鬼从暹罗带来的优良正品,这种东西只要正确加工,制作成熟料,然后进奉给倭国幕府将军,想必对李大人家族在倭国的事业,有很大的帮助。”
聂尘用舌尖上中国里解说词的嗓音,慢慢的说道。
言辞充满诱惑,其中的意味,李直一听就懂。
因为他的眼睛开始瞪大,看聂尘的眼神,也不再轻蔑。
聂尘轻轻吐了口气,心中一块石头落了地。
上钩了。
不知怎的,虽然心里变得轻松,但脑子没来由的,却闪过了一副画面。
虎门炮台上,那股直冲云霄的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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