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衫人冷笑了一声,用刚挖过鼻孔的手拍了拍桌子,坐在他身边的两个大汉长身站起,坐着时不显眼,这一站起来,竟然比叫嚣的大汉还高出一个头。
大汉一愣,还没有所反应,两人就并肩上前,两条铁一样的胳膊闪电般的分别穿过大汉腋下,动作快得惊人,两个沙包大的拳头毫无多余动作,闷声击在大汉的肚皮上,令他像条被抽了线的虾,连惨叫都没有发出,瞬间卷缩成一团。
长衫人冷冷的看着,摆摆头,大汉就被架起来,拖了开去,一会儿工夫,两个人就折返回来,也不说话,默默的坐回原位。
长衫人没有问闹事的人被如何处置的,从鼻孔里挖出硕大的一坨后,满意的吹了一声口哨,手指发力,远远地弹了出去,这才心满意足的直起身子,朝长长的队列高声喊道:“下一个!”
声音高亢尖利,没想到看着斯斯文文的长衫人叫起来这么有劲。
喊声越过房檐瓦片,就连大通商行内院,都能隐隐的听到几分。
李旦坐在小花园里,头顶是棵大树,树枝上挂着鸟笼,华亭如盖,遮蔽了耀目的阳光,洒下一片阴凉,李旦就靠着竹椅,坐在这阴凉当中,闭目假寐,有个小丫鬟坐在旁边挥着扇子,替他扇风驱蚊。
每当“下一个”的喊声传来,李旦闭着的眼皮底下眼珠子就微微转一转,似乎在对喊声做出反应,但眼皮始终不睁,整个人睡着了一样动都不动。
“爹!”
李国助风风火火的闯进来,顿时搅动了这院里的清净,挂在树上的鸟笼里有只画眉鸟,跳动起来,吱吱乱叫。
“爹、爹!”
李国助似乎完全不清楚他爹现在在干什么,愣着脑袋闯进来没口子的叫,打扇的小丫鬟急起身想做着手势表达什么时,李旦已经颇为不爽的睁开了眼。
“爹,爹你还心情在这里乘凉啊。”李国助奔过来,站到李旦面前,脸上的表情像天塌了一样,焦急无比,身上的丝绸衣服全是汗渍,看起来似乎他是跑着回来的。
“外面都翻天了!”
“翻天?翻什么天?”李旦轻轻挥挥手,支走了小丫鬟,自己拿着扇子慢慢的扇。
“常家、吴家、林家都在外面放话,说我们家起了贪心,要独吞了平户港的走私贸易,要外面的海商都联合起来,抵制我们大通商行,还说若是我们坚持这样干,今后在海上就不认人了,大家都凭本事做事,爹,这是要开战呐!”
他原以为李旦听到这个消息,一定会震惊、气愤,起码也要跟自己一样严肃认真的对待,不料李旦只是翻了翻眼皮,靠在椅子上,一点没有受到惊吓的意思。
那把蒲扇依旧在扇啊扇的,凉风自在。
“爹……”李国助怀疑是不是自己没有表达清楚,添了下嘴皮打算再说一遍。
“就是要开战啊,不然我派聂尘出海去干嘛?”李旦扭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丢了一句话出来,又把脑袋转回去了。
“开战……呃?”李国助错愕的表情几乎凝固在了脸上,牙齿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
“我当聂尘的后台,资助他一切,还纵容他烧了荷兰商馆,还组建团练,儿啊,你以为我是在过家家玩吗?”李旦把扇子骤然停了下来,以扇为指,对着李国助哭笑不得的训道:“我不是想独吞平户港的走私,我是要垄断整个倭国的走私,我要李家成为倭国唯一的海商!儿子,我所有的动作你都是知道的,你居然还对开战感到惊奇,你是不是傻?!”
“可是……我以为……”李国助被训得脸色惨白,摸着头想了一阵才吃吃的道:“我没想到爹有这么大的计划,我以为只是让其他海商挂我们的旗,给我们缴费,我……”
“你什么你,你怕啦?”李旦冷笑,又恨铁不成钢的痛心疾首,大力的扇扇子。
“聂尘手里就那么几条船,能济得什么事?”李国助脸憋得通红,崩出一句来。
“让别人挂我们的旗,不拿出点硬手段来怎么行?哪个海商不是狠角色?不打痛他们,谁会肯服软?”李旦哼了一声,起身在院里走来走去:“聂尘那边,我自有安排,自然不会就那么几条船你还听到什么消息?”
“有几家海商昨晚上跑了,开船去了长崎,投靠松浦健。”李国助想了想,担忧的说道:“爹,我们这样做,可是得罪了很多人,真的没关系?”
李旦瘪了瘪嘴,想说什么,胸口却起伏不平,似乎在忍耐,在强压下心头的火。
这是自己的儿子,我养大的,我自找的。
他定住脚步,仰天长叹,良久才说了一句话:“儿子,弱肉强食,乃世道常态,你不吃他,他就要吃你。我们只能不断强大起来,不然,迟早会被别人吞并,只要你足够大,逼得别人吃不下,你才是安全的。你见过一只老虎怕一群羊吗?羊再多,老虎也不怕,懂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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