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说得好!”李魁奇意气风发,和吴秀才的对话增添了无穷的信心,他自己都觉得,对面的大船似乎没有那么可怕了:“发旗语,让我们的船快些聚拢,抱团成形。”
蹲在桅尖刁斗里的旗语手一直在上面吹风,得到下面扯着嗓门发出的命令后,他挺起身子,双腿盘着桅尖固定身形,两手挥舞旗帜,一板一眼的发出信号。
旗语信号不受距离阻隔,只要人眼看得到,就等于听得到。
当然了,自己人能看到,敌人也能看到。
李魁奇的旗语,聂尘这边也能看清。
“他们又在打旗语了,这旗语是什么意思?”千里镜后,郑芝龙颇为感兴的说道:“谁能看得懂?”
“海上的山头,各有一套自己的旗语方式,看着都是颜色差不多的旗帜,挥起来内容完全不一样,你猜不透的。”聂尘也拿着一个千里镜,站在旁边朝李魁奇的方向瞭望,身子挺得直,已经换上了一身轻便的半身倭甲,腰里插着短铳。
“那就不用猜了。”郑芝龙索性把千里镜收起来,大刺刺的道:“我们直接追就行了,反正他们的船没我们的快,头顶这么多帆,可不是吃素的。”
“小心一些总是好的,毕竟他们的船依然比我们多。”聂尘也把千里镜放下,捏在手里,侧头朝另一个方向望了望:“施大喧带着李老爷的援兵去挡住李魁奇的主力,等他们就位之后,我们再动手不迟。”
“李魁奇这回可是猪油蒙心了,把船队拉得比蚯蚓还长,这哪里是打仗,是赛跑才差不多,哪有这么带船的,他莫非是第一回出海的雏儿?”郑芝龙哈哈笑着,越说越乐:“想不到靠区区几条破船,就引得闻名海上的巨枭李魁奇上了当,传出去可要笑死人!”
“所以说我们不能像他一样,得谨慎一点。”聂尘转身,对立在身后的人喝道:“传令,让李德的福船和郑芝豹的鸟船跟着我们后面,护住船尾,跟着我的船行动。不能让李魁奇绕到船后去,同时也可避免我们的侧面炮火误伤自己人。”
那人高声答应着,奔到主桅底下,依样画葫芦的朝顶上的旗手嘶吼,旗手听清了,挥舞旗帜,向远处传递信息。
没有无线电的时代,通讯就是这么原始。
“估摸还得有小半个时辰才能追上李魁奇。”郑芝龙眯着眼,用竖起的大拇指对着太阳,估算着自己跟李魁奇之间的距离:“他一定是在那条最大的福船上面,真想早点追上去啊,瞧瞧他那张脸,一定很有……咦?他在干啥?”
郑芝龙惊讶的叫起来,忙不迭的又掏出千里镜,这个镜子是他的宝贝,费了很大的口舌才从聂尘那里讨来的,一向视为珍宝,不用的时候就小心的用绒布套上收入怀中,因为现在身上披了胸甲,不方便放,他是收在没有甲叶的小腹处用腰带缠住,此刻拿出来动作有些不雅观。
好在船上没有女眷,也无所谓,郑芝龙用镜子看了几眼:“他在转向,大哥,他转向要朝我们这边来了!”
“我看到了。”聂尘也有些意外,继而又有喜悦涌上心头:“李魁奇果然是枭雄,他好像要靠手头这十来条船,正面跟我们干一仗!”
“好极了,正愁撵他费时间了,他却自己送上门来。”郑芝龙牙都要笑掉了,看了一阵又毛手毛脚的把千里镜朝肚子下面塞,绑紧腰带,镜子长长的一条硬物突兀的在裤裆里显现:“大哥,准备打吧!”
“他都来了,不打不行,带你的人去准备!”聂尘将手在艉楼高高的舷墙上一拍,疾步来到面向甲板的一侧,高声喊道:“各就各位,要开打了!洪旭,上来!”
甲板上的洪旭应声而来,噔噔噔的上了艉楼,抱拳道:“大哥!”
“船交给你操作,你是渔民出身,操舟航海你是行家,我来指挥,你来下令。”聂尘郑重的对洪旭说道,拱手还礼:“船就拜托了!”
“大哥放心,洪某一定尽力!这些天跟着葡萄牙红毛鬼学了差不多一个月了,驾这条船不在话下!”洪旭斩钉截铁的答道,走到舵盘边,和舵手站在一起。
“先迎着李魁奇的船上去,注意不要太快,稳着点,看他动向再做计较。”聂尘跟他并肩站在一起,举着千里镜说道。
“降主帆一半,留二桅,船头斜桅三角帆拉高,舵左旋三圈!”几乎聂尘话音落下的同时,洪旭就喊出了口令,口令清晰字字入耳,声音洪亮得每一个人都听得到,甲板上竖起耳朵听着的水手们立刻高声答应,照着命令去做。
这艘最大的盖伦船船头微斜,调整了朝向,迎风破浪,迎着前面李魁奇的船头,怼了上去。
指挥另一条盖伦船的,是独眼杨天生,指挥克拉克船的,是葡萄牙人平托,尾随的四艘福船和鸟船,分别由李德、陈衷纪、钟斌和郑芝豹所有,他们以聂尘座船为核心,紧紧跟随,组成了一个“品”字形,最前头的,就是聂尘的盖伦船。
反观对面,李魁奇的船已经掉头转了过来,而他的船队,却还在乱糟糟的掉头,一些转过来了一些还没转过来,大致呈松散的圆形。
而再远处,李魁奇大批的战船还在遥遥的朝战场中心赶来,散成一条线,他们当中大部分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仍然抱着跑慢了没肉吃的想法来打秋风,浑然不知迎接他们的,是李旦近五十条船的庞大队伍。
施大喧指挥这支船队,如利剑一样,插了过去。
相距不远的两处战场,几乎在同时打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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